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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60(第24页)

刘鞅如愿见圣,再无顾虑,将所遭遇如实细道,先皇下令彻查,一案牵出不少朝臣,按律杀的杀惩的惩,无一包庇。

殿上亲考刘鞅学问,觉其大才,封京诏司一职。

刘鞅受皇恩浩荡,唯报忠肠,肝脑涂地以奉社稷,是以闻知周末和徐氏倒戈梁王,恨奸入骨。

亦知自个苟且偷生,不比周未清高,无颜诩称傲骨,欲待家中亲长寿终,尽完应尽孝道,再是妻妾子孙,夫父之责,阳间义务履尽,自去向先皇谢罪,顺参周未和徐氏一本。

哪知孝责未尽,褚君陵斩杀梁王夺回皇位的消息先传来,刘鞅才知太子还活着,直至君王登基,天下重回褚家手上,皇权复位,欠先皇的罪,自该听从新帝发落。

刘鞅对偷生之事一直怀愧,多年没日安稳觉,得知君王复国,当晚整夜没睡得着,破晓时分做好取舍,趁家中人醒前赶赴回京,疚请君主降责。

却得君王饶恕,特赦刘鞅官复原职,准让亲眷归京,令以政绩偿其愧孽,一路君臣,直至今日。

除去梁王当政的年头,刘鞅三十入朝,为官已有二十几载。

“如此算来,爱卿解官就是这两年?”

大褚政律,凡入朝者,官职文武不计,皆以古稀致仕,刘鞅庚龄六十有七,离退即剩三载。

“皇上问这是何故?”听其问完官龄问年龄,直觉对方没憋好屁,不等想个所以然,紧见君王走近,俯身按住刘鞅肩胛:“父皇在位时,爱卿就鞍前马后的忙活,如今朕当皇帝,又烦得要为朕分忧,一把岁数没得过空,可是受累。”

刘鞅紧道言重:“食君之禄当担其忧,是为臣子义务,老臣使命所然,当不起累,还请皇上莫要折煞。”

“爱卿不嫌辛劳,朕只惭愧。”听应‘不敢’,道是自个随口说说,让刘鞅莫紧张,待其脸上肃色稍淡,话锋即又一转:“只有些事,朕得提醒爱卿,京诏司一职权该何处,职责之外当不当管,爱卿莫犯糊涂。”

“老臣愚钝。”

褚君陵也不绕弯子,见其倚老卖蠢,将计直言,让刘鞅年老智衰就少操些心,留着精力回府逗孙子:“也就是这三年,爱卿安稳致仕不好,非得触朕霉头?”

“皇上复臣官职之日,亲令老臣辅政,君主有过臣子当谏,岂为外事?老臣恪尽职守操想社稷,何来逾矩?”

“朕有过?”政见相悖,便是他这皇帝不对,褚君陵轻嗤,道刘鞅是个不怕死的:“照你这么说,朕还得听你的指令的行事?”

“老臣不敢。”

褚君陵腰弯得累,脖颈久垂也酸,返身坐回位上,指个奴才上前捏肩,冷眼瞧着刘鞅:“朕竟不知,天下何时改由你刘鞅做主!”

问其可用现在就让位,换自个去底下跪着,刘鞅闻慑未惧,锵道声惶恐,身却跪得正直。

“刘大人。”褚君陵不怒反笑,命按肩的奴才力再重些,作势轻叹,从案盘中拿个橘子,手头抛掷几下,缓缓剥皮:“爱卿为大褚效命多年,劳苦功高,朕亦想刘氏有个善终。”

刘鞅脸色煞变:“皇上要为周氏枉杀忠臣?!”

君王却专注剥手中橘子,眼神都没给个,橘子果肉紧实,皮过于薄,褚君陵力气没把握好,手稍重点,连皮带肉扯下一块,汁水渗出,弄得掌指湿又黏糊。

嫌脏扔至一旁,命人取来湿帕净手,余光瞥到刘鞅面上惊愤,口轻啧声,似笑非笑道:“爱卿任京诏司数十载,拷讯刑犯无数,经验该是丰富?”

紧提到刘鞅审案手段,及其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话题阴瘆,致使刘鞅警惕更重,摸不透君王是否真起杀念,未敢轻易应话,铁青的脸又青了点。

褚君陵见得,笑意愈深,却都不达眼底:“朕有一事好奇,不知爱卿可能解惑?”

擦过手将锦帕递给奴才,让按肩的那个也停下,身靠椅背,指尖不经心地轻叩扶手,问刘鞅人皮和橘子皮,哪样更难剥些。

刘鞅不语,褚君陵也就随他耗着,就看他满屁股伤能跪到什么时候。

将过半刻,觑见刘鞅偷咽唾沫,冷汗涔涔,一把老骨头要倒不倒,身也越发哆嗦,老脸上没现怕,排除被吓,就不知脱水还是伤处惹的。

瞧老狐狸真与自个杠上,心微哂,招个宫婢近身,眼轻扫过攒盘,婢女读懂眼色,从盘中挑个橘子,娴熟去皮,继将橘络也清干净,恭敬递与君王。

褚君陵没接,反是瞅了橘皮两眼,灵光乍现,夸那奴婢一句“手巧”。

那奴婢也不料剥个橘子能得圣上赞赏,受宠若惊,一时愣没反应,还是受身侧的奴才提醒,连忙谢恩,紧被君王赏赐百个橘子,顺下达有任务。

周祁近来情绪低沉,一日甚过一日,褚君陵怕其抑郁不治,日日设法哄人高兴,效果俱微。

这会瞧婢女将果皮整个剥落,像半开的花苞,心生一计,即令那奴婢去内务府领蜡烛,言说果肉归她,橘皮于晚前制成花灯,放于御花园的池塘旁。

所想浪漫,现实不是那么回事,周祁夜里泡过药浴,预备回殿,衣襟刚穿上身,眼睛紧被绣巾蒙住,局促喊声皇上,继被褚君陵横抱起身,道有惊喜要给,不准周祁再问,快步抱人往目的地走。

褚君陵嫌破坏气氛,不止德观,掌灯奴才也没让跟,一路黑灯瞎火,周祁不知他又起哪趟兴,身处黑暗总归不安,紧紧绷着,褚君陵心细察觉,将人又抱紧点,温着声安抚:“就快到了。”

刚到地点,周祁眼蒙着都能感觉到眼前明晃晃一片,抬手要解巾结,被褚君陵快声制止:“莫急,再等会。”

轻放下人,数过岸前百盏花灯,欲放进湖再准人看,岂料天公不作美,褚君陵一盏刚落,紧就刮起风来,由缓至急,将那花灯吹灭不够,连皮带芯吹回岸上,连滚好几个圈。

褚君陵不信邪,又放一盏,又滚回来,再放仍旧如此,连将岸上搁置的也吹熄不少,东倒西歪乱了满地。

褚君陵怕疼着人,结扣系得并不紧,风愈见大,连将巾带吹落,周祁得以见光,眼稍不适眨了眨,就看褚君陵不懈往着湖中放灯,放一盏熄一盏,熄一盏翻一盏,歪七斜八尽泡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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