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点了根烟,无比自嘲的笑了。窗外的树影随着风摇动。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大概是君砚上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君砚放假时间短回老家不方便就会去她的母亲家借住几天。放学比他早的君砚总是喜欢扒着阳台往下望。陈允大多数时候回家,迎着夕阳,总能在那个固定的时间地点,看见一个小女孩扒着阳台眼巴巴往下看。看见他了,应该很开心,但是不敢和他打招呼,也不敢说话,于是就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时候他每次看见君砚,君砚都穿着校服,因为老师的要求头发全梳到后边去。和唐再恬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唐再恬虽然也穿校服,但是大眼睛,白皮肤,十分的可爱漂亮。君砚和她站在一起,黝黑土气,又矮又胖。那是一种和周围人比起来都相形见绌的青春,一种单调的,自卑的,丑陋的青春。他对于童稚时期君砚的记忆,大多数来自于那个上电梯不会按键,见到人不说话会急红脸的人。君砚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学习好了。君砚初中考的好,在市里上学,和唐再恬在一个班,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和唐再恬一起玩。那个时候陈允记忆里的君砚,风风火火,咋咋呼呼,没有一点让他在意的地方,他只把君砚当做一个和妹妹玩的很好的小女孩。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君砚今天夜里睡觉,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初中的时候,为了见到陈允,即使不想去妈妈家里,还是硬着头皮去。只是为了扒着阳台,能看上学,放学的陈允一眼。但是,陈允上学的时候,后边会牵着一个穿着公主鞋的小妹妹。放学的时候,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妹妹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一下子扎到陈允怀里。君砚知道陈允和唐再恬没有血缘关系。夕阳特别的好,她青春的大部分时光都同那个在阳台巴望的小女孩一样,看着陈允的背景,看着周围同龄人追逐美丽与梦想的背影,当着被默默无名,不被记得,夹缝里的背景板。阳光不会照耀,花不会开,没有蝴蝶。这个梦做的分崩离析,一开始是她在阳台巴望,后来就是陈允突然出现站在他面前,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君砚抿紧嘴角,眼睛瞪的大大。羞耻,委屈,难过快溢出来。突然间画面转换她又看见,陈允拉着唐再恬的手,唐再恬笑着和她说:“我们要结婚了,这是答应你的请帖。”君砚从梦里一下子醒来,眼泪顺着眼角直接流下。她半天从床上坐起来,抱起来虎球。窗外蒙蒙亮,应该有六点了。梦的后劲仍在,一股关于爱与被爱的巨大羞耻感一下子席卷她。她觉得胃疯狂的扭在一起,恶心的感觉直接冲到大脑。她立马跑下地,对着垃圾桶,不停的呕吐。只有酸涩发苦的胆汁,和呛满鼻腔的眼泪。生命中,头一次,那么清晰冷静的渴望,陈允能现在就和唐再恬在一起,立马结婚。这样,她就不用再喜欢陈允,不用一边被欲望拉扯,一边又深深觉得耻辱,丢人。眼泪顺着眼角流满脸颊,窗外呼呼寒风,屋内冰凉。太讨厌了,为什么要喜欢陈允,为什么陈允总是充满巧合的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周围——宿舍舍友总是在设想着自己未来各种各样的婚礼,想穿各种各样美丽的婚纱。但是君砚讨厌极了婚礼,婚礼给她的感觉就是巨大的羞耻感。就是穿的光鲜亮丽的站在一堆人面前,告诉别人她是值得被爱的,可是君砚一想起来就只会觉得丢人和羞耻。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是被爱的,那会让她觉得羞耻和丢人。还有和父母分别的那些场景,她儿时没体会过父母的爱,只会觉得那时候的那些眼泪祝愿都是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当然,也没什么人能够给她幸福了。眼泪流尽了,君砚灌了一大杯的凉水,心里想:傻子,真狼狈。太阳照常升起,树木一岁一荣枯,生活纹丝不动,无论你或喜或悲。原澄红并没有立马给君砚安排相亲,只是让君砚过几天去她家吃饭。君砚去过几次,找大奔狗,都没看见。心里隐隐着急,但是大娘说,前几天还看见大奔狗跑来跑去,君砚一心大,也就没在意。没刻意找,只是在家里准备好了食物和小房子。狗子聪明,肯定不会丢。最近又下了几场雪,地下很滑,君砚骑三轮车出门买东西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已经退出了田径队,但是不去跑步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每天早上六七点钟她就出去跑几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