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至少不能由你……”纪洛宸喉头苦极。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调动麻痹的舌根,“更何况现在还有赵季寒,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在怀疑……”
“我当然知道。”周淮屿冷冷挣脱他的钳制。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所以老大,你现在可以去告发我了。”
天黑得仿佛入了夜,酝酿多时的暴雨挟雷霆万钧之势,疯狂砸向沉睡的大地。世间万物都被模糊了界限,氤氲的影子伸出细小的触角相互勾连。风似乎来自某个宇宙的虫洞,呼啸着意图将一切摧毁或是掏空。周淮屿松了松肩膀走到厨房,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
暖黄的灯光给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发丝的上也跳跃着星光点点。他小心吹了吹。轻啜一口,长长地舒一口气,像一只心满意足地在软垫上盘起尾巴的猫咪。
纪洛宸独自站在那灯光之外的阴影里,脸色灰败。
“你知道,”他喃喃道,“你知道赵季寒……”
周淮屿微微一哂:“三年警察不是白做的,你不也猜到是我吗?”
窗外的风吹了一个晚上,两个人沉默着一个晚上。
“……呀!”姜乐悠一声惊叫,杯子里的水哗啦泼出去大半。两个满腹心事的人正正撞在一起。虽然水温算不得烫,但周淮屿的袖子实打实地遭了殃。
“对不起对不起!周老师你没事吧?”姜乐悠一叠声地道着歉,挽起周淮屿的袖子就要帮他擦干。拿着纸巾的手却突然僵住,对方纤细的手臂上是一片大大小小的青紫印,颇有些触目惊心。
“这……”她迅速意识到刚才的碰撞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淤青,隐隐的怀疑瞬间凝成实体。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417:“周老师,你没事吧!”
赵季寒闻声而出,视线落在周淮屿手臂,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周淮屿很快把袖子扯下来盖住:“没事,一点小磕碰罢了。”
纪洛宸的办公室里始终没有走出第二个人。周淮屿走进办公室放下背包,微微叹口气,一扭头却看见了跟进来的赵季寒。
“周老师的伤得不轻啊,”那人手里拿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关切地笑意吟吟,“来热敷一下吧,好得快。”
他还没来得及推拒,就被赵季寒不由分说地按住,拉开了袖口。
“唉哟,怎么还新伤叠着旧伤……这倒是不好热敷了。”赵季寒颇有几分惋惜地把毛巾搁在一边,视线却没离开周淮屿的手腕半分,“这几块儿像是新伤,那几块儿颜色浅了,边缘也开始发黄吸收,得有个四五天了吧。”
“没事的,我……”周淮屿努力想把手抽回来,赵季寒却丝毫不松,两人拔河似地僵持不下。
“形状倒是挺特别,左边一指,右边四指……”路
海洲略一沉吟,笑道:“周老师,你跟人打架
了?”
这便是图穷匕见了。周淮屿心下了然,便松了力气不
再拉扯。看来纪洛宸已经都告诉了他,只是赵季寒依然要走一个过场。
暴雨洗刷过后的天色湛蓝,并无一片云朵。阳光直直地晒在赵季寒脸上。而他直直看向周淮屿。狐狸眼中精光烁烁:“说说吧周老师,五天前的晚上,你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又是怎么得了这一胳膊的淤青。”
他迎上赵季寒意味深长的目光,笑了笑:“赵队想必已经知道了,我那天……”
“——他那天去接我了。”
沙哑的话音打断他的告解,纪洛宸抱着双臂站在门边,脸色黑如锅底。
两道视线同时投来,纪洛宸并不去看周淮屿,只盯着赵季寒:“那天同学会他来接的我,我喝多了,一时手里没注意轻重。”
赵季寒眯起眼,视线狐疑地在他们之间转了两圈:“可我记得第二天,你们并不是一起来的。”
纪洛宸对答如流:“他早上有课,我又醉着,当然不会一起。呵,怎么,赵队不相信?要不要我回去找找,把那天的打车票翻出来给你看?哦对,那上面还有时间,足够做不在场证明了吧。”
他像憋着一股气似的。一番话硬邦邦地说得如连珠炮一般。赵季寒看了他半晌,突然爽朗一笑:“嗨,就是问问,纪队何必这么大火气。周老师受了这么重的伤,多让人心疼。听说你昨天现场出到一半就把人带走了,脸色还臭得要命,这新伤该不会也是你吧?”
老狐狸正了正神色,话里有话地端出一副领导姿态:“咱们做警察的,首先不能知法犯法。周老师,他要是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或者谈局,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周淮屿被他拍着肩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嗯。”
赵季寒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沉默。
“哎——”见纪洛宸转身要走,周淮屿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一不留神带翻了笔筒。
纪洛宸无言地站住,顿了顿,拎起赵季寒的毛巾丢到周淮屿手里。自己收拾起满桌的笔:“已经凉了,敷吧。不够的话去找沈知黎要点冰块。”
周淮屿垂着头,慢慢将毛巾绕上手腕:“……嗯。”
“下班我带你回家,收拾好东西。带上饭团。从今天开始,你必须24小时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