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周淮屿的笔边动,他问:“光亮起的瞬间。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眼神,那个男人最后看了我一眼。”纪洛宸起身,示意关宁抱好童童和自己走,把空间留给周淮屿专心画像。两人来到阳台,小心关好过道门。这儿被打理成了一个小花园,各色花卉盛放。吊兰垂落,童童开心地拿起小水壶给花浇水。
“纪探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宁手扶栏杆。脸上看不出悲喜,“案子发生后,小文受了很大的打击,飞扬放心不下她,成天去守着。我们两家的家长这才知道,他们已经悄悄恋爱了三年。”?
第24章
“当时他俩都是高三,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小文又把飞扬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不可能在这种当口硬是把他拉走。再加上小文指认小臻就是嫌犯,飞扬心里内疚,更不愿意分手。”
“那你之前说,周思礼和你都知道了,你们知道什么了?”纪洛宸问。
关宁木然道:“我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臻会是嫌犯,为此,他找叶小文谈了一次话,回来后告诉我:她知道那个人大概率不是小臻,体型特征全对不上,但校牌确实在她口袋里,小臻也失踪得蹊跷。更重要的是……”
她深深吸气,“更重要的是,她说如果不能和飞扬在一起,她也活不下去了。”
“你等一下。”纪洛宸皱眉问道,“叶小文想和周飞扬在一起,这跟她指认李臻有什么联系?”
关宁疲惫道:“飞扬跟我说了,谈恋爱的事情他本来没想瞒着我们的,原本他就要跟叶小文分手了。便想着没必要说。但他实在没想到小臻会干出猥亵这种事,是他没管好弟弟,也是他对不起小文,他得负责到底。”
“…也就是说,周飞扬出于愧疚选择继续和叶小文在一起,而叶小文需要你们为她圆谎。认下李臻就是猥亵犯的事实。”纪洛宸总结道。
“我们不敢赌。万一他们分开,叶小文真的想不开为了飞扬自杀,那我儿子的名声也跟着毁了。他还有大好前途,不能停步在这里啊!”
风静静吹动她的白发,关宁不过六十不到,竟然已经满头银丝。
“那李臻呢?他的人生停步在了十七岁!”纪洛宸冷声问。“你和周思礼明知李臻不是犯人,但为了周飞扬。依然选择缄默不言。让李臻沦为了人们口中的猥亵犯。”
关宁沉默不语。
“你们的谎言,不止毁了李臻,也让周飞扬丢掉了选择的权利。这就是你们为人父母的爱吗?”阳台上,只有童童还在开心地侍弄花草。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快把花骨朵碰掉,关宁下意识拦住了他。
“这些都是小臻送的。每年母亲节。他都会送我一盆花。”关宁终于哽咽道。她蹲下身,给童童的水壶里加水。水龙头哗哗作响。她的眼泪无声混入其中。
挂断电话,纪洛宸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纸,这是周淮屿根据叶小文的描述完成的凶手画像。
“怎么会是他?”纪洛宸语带惊讶。
“我也没有想到。”副驾驶上,周淮屿轻声回应道。
他有看自己亲于画出的人脸,那赫然是学校警卫张勇。
“还好人没走远,苏泱已经带队把张勇抓回局里了,老裴正在审。”放下画像,纪洛宸专心开车。
周淮屿道:“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有警卫巡逻,窥视女厕的变态为什么迟迟没被抓住?除非有人监守自盗。”
纪洛宸颔首,“具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李臻怎么死的,还是要等撬开张勇的嘴巴。”
车辆一路风驰电掣赶回了临南分局,老裴一手保温杯一手口供记录,“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纸黑字不过几张纸,却囊括了李臻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纪洛宸和周淮屿翻开扉页,终于看见了十五年前的真相。
身下的女孩叫得越惨烈,张勇的心中越兴奋。这些天之骄子,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他。明明已经有了最好的机会,却不知把握。
每天不是偷懒逃课,就是谈情说爱。老天保佑,他也能把天上的云扯到泥里和自己共沉沦。
“什么人在那里?!”
张勇仓皇回头,手电筒的远光中,他只隐约看清对方穿着临南一中的校服。然而回头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看不见来人,可对方明明白白看见了自己的脸!
不能让这个人把事情说出去,他立刻做出了决断。“站住别跑!”
放开身下的女孩,张勇使出全力追赶着。
西校区一片漆黑,但他每天都在这里巡逻,对地形并不陌生。反观撞破他好事的那个学生,由于天色不佳,跑得并不算快。
很快,张勇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他正要上前扑住对方却看见了几步开外的土坑,张勇强行收住力道,险之又险地停在了土坑的边缘。
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张勇探出头去看坑内。只见箱子边躺倒了一个身影,手电筒掉在不远处。见对方毫无动弹的意思,张勇咬牙滑下土坑,抓住那人的头发抬起一看,果不其然是个学生,额头一片血迹。他环视四周,在箱子角上看见了血迹。
慌乱的情绪只存在了数秒,张勇奋力移开装满信件的大箱子,就地将土坑又往下挖深了一层。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
张勇在心中默念,将一杯坏泥土重又覆盖到那学生的身上。夜色中,对方的指尖似是动了一下,张勇的心头拉起警报。再没有任何犹豫,他大力埋着黄土,而后用尽全力将箱子移回了原位,自己则趴在了箱子上。
别怀疑,别害怕,箱子怎么会动呢,只是错觉罢了。如此安慰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张勇精疲力竭地滑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