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咿心跳有些沉,也有些酸楚。
她在梁柯也这番话里感受到一种委屈。
那是梁柯也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满屋子人都要看他脸色,永远闪闪发光,他什么时候悲哀过,委屈过?
这些本不属于他的情绪,他偏偏在秦咿身上吃了个透。
秦咿看着梁柯也,脑袋里闪过一句不知打哪看来的话——
心动不好玩,先心动的人是要占下风的。
这些细腻的情绪盘根错节,似古榕树巨大的根系,缚住秦咿的心脏。长长的须根肆无忌惮地收紧,甚至向内生长,将她护身的铠甲切割得七零八落。
秦咿并非毫无觉察,但她没有办法,她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能告诉他啊,秦咿怅然地想,不能让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而是怕自己太在乎。方瀛一条命,谢如潇毁掉的大半人生,都是压在她肩上的重量。
只不过,秦咿怎么也没有想到,梁柯也居然也是受害者。
他的出生饱受争议,他的存在即是讽刺。流言纷扰,时时刻刻绕在他周围,无论他多优秀,都有人能站在制高点上,戳他的脊梁。
原来,他们都是被亏欠的一方。
秦咿心口涩意更重,高高竖起的围墙几近崩塌。
梁柯也看到秦咿眼睛里的情绪,他指尖动了动,故意把包着纱布的手搁在膝盖上,搁在两人眼皮底下,像是要把这份情绪搅得更浓。
“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梁柯也说,“今天你又是为什么来找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梁柯也已经离她很近很近,比秦咿靠过来阻止他抽烟时更近。
相隔不过寸许,呼吸交融,说话时,嘴唇几乎要碰到对方。
环境很暗,体温很热,模糊的光线似乎放大了某些感知,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尝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高烈度的酒精,甜味的香水,在舌尖,在唇上,味蕾异常活跃。
秦咿甚至想过,只要梁柯也稍稍低头,他们之间就会形成一个吻。
偏偏无人敢有动作。
都在紧张,都在蠢动。
梁柯也紧盯秦咿时,秦咿也不受控制地回望过去,他们对视着,鼻尖似有若无地蹭到,温度似乎在升高,手心热,身体热,心烦意乱。
纱布雪白的颜色更是直刺秦咿心口,让她觉得疼。
心彻底软了,完全逃不过。
球台那儿似乎有人赢了彩头,爆出几声欢呼。
秦咿睫毛一颤,脑袋清醒了点,她说:“我今天来是想带你走的,但是,我知道你正生气,不会轻易答应我。那我们就比一场吧——”
她直视梁柯也,目光显得有些倔,语气也是,“如果我赢了,你要听我的话,跟我走。如果,我输了——”
许是秦咿身上太香,眼神太清透,也可能是梁柯也喝了太多酒,单单是一记眼神,就让他有点受不住,喉结滚动得更明显也更频繁。
他沉声重复:“如果你输了——”
秦咿手心潮湿,她用牙尖咬了下唇内的肉,顿了片刻,继续说:“如果我输了,你可以留在这儿,但是,明天我还来。你们在哪儿玩,我就去哪,重复跟你比,也重复今天的赌注,直到我能赢。”
换句话说——
“直到你肯跟我走。”
chapter26
梁柯也手上有伤,台球之类的游戏会牵扯到伤口,秦咿目光扫了扫,看到矮桌底层的隔断那儿放着两个黑色的骰盅。她弯腰去拿,微卷的长发沿肩头滑落些许,浮起一股柔软温暖的淡香气。
秦咿将其中一个骰盅推到梁柯也面前,直起身,手指勾着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她脖颈修长,手链在闪光,腕部皮肤雪白,精致得仿佛不容亵渎。
梁柯也看着她,目光里好像有很多情绪,似雪山将崩,到了隐藏不住的地步。
秦咿与他对视着,说:“我们比骰子,就比规则最简单的三公骰。”
“每人三粒骰子,同时摇同时开,点数相加,取尾数作比较,数字大的一方获胜,三个三是最大值,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讲这些话时,秦咿站得很直,比梁柯也高出很多,有种掌控了主动权的味道,甚至罕见的带了些攻击性,像个爪牙锋利的小野兽。
周围乌烟瘴气,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充斥鼻腔,她却自信、镇定、从容不迫,漂亮得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