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块懊恼地叫了一声,靠着孟琅肩膀说:“我不该松手的——你受伤了?”他猛地抓住孟琅的手,鼻子几乎杵到孟琅的伤口上。
“我没事。”孟琅一个激灵,赶紧甩开手。阿块受伤地说:“你总是这样,你明明受伤了!”
“过一会就好了。那人身手不凡,不知道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跟踪我们?”孟琅感到很不安,在凡间他还很少有抓不住的人。
阿块愤愤地说:“下次,我一定会抓住他。道长,我想看看你的手。”
“我都说了没事。”
“我就是看看。”阿块闷闷地说,“我不喜欢你受伤。”
“”孟琅怔愣一瞬,垂下眼,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到底,他还是没把手递过去。他得清醒点,守好他们之间的界限。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抓小偷!”
一个黑影猛地从一条巷子里弹出,孟琅想都没想就扔出斫雪,砸中了他。那家伙摔了个四脚朝天,怀里的钱洒了一地。孟琅看清他的脸,又失望又惊奇——这居然是昨天偷世子钱袋的那个少年!他似乎挨了打,鼻青脸肿的,脸活像个发霉了的馒头。两个大汉从巷子里追出来,抄起钱袋,一脚就踢在他身上。
“他娘的敢偷老子,不要命了吧!老子今天就让你长长教训、长长教训!”
那汉子每骂一声,就踢那小偷一脚。那小偷在他脚下就跟个皮球似的滚来滚去,竹竿似的腿脚像散了架砸在地上,又伴随汉子的踢打飞起。孟琅于心不忍,拦住那汉子,劝道:“这位大哥,你已经追回了钱财,就饶他一回吧。”
“你懂什么?这小子是个惯犯!这一片的人都给他偷遍了!”汉子打开孟琅的手,指着半死不活的小偷骂道,“你丫的再手贱,老子就把你那两只爪子剁下来,再塞到你嘴里去!不长记性的东西!”
他又狠狠踢了一脚,但脚还没落到小偷身上,就被孟琅的剑拦住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孟琅说。
“你算老几!”那汉子粗鲁地推了下孟琅。阿块猛地向前走了一步,却被孟琅拦住了。
“大哥,你看你钱也追回来了,气也出了,再打下去,打出事,反而不好。”孟琅礼貌地笑了笑,“依我看,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他要真死了,只怕会变成厉鬼来找你呢。”
“算了,算了。”那汉子的同伴拉扯着他,低声道,“你要真把他打死了,那老母鸡肯定要讹你钱。”
“老鼠钻鸡窝,一窝的下贱!”那汉子呸了一声,恶狠狠瞪了孟琅一眼,大步离开了。孟琅蹲下仔细看了看那小偷,对阿块说:“他好像晕过去了,咱们先把他带回客栈吧。”
阿块嘀咕:“你又多管闲事。”
“难道咱们要见死不救吗?”孟琅叹了口气,“总归是一条命,能救就救。走吧,咱们回去吧。”
孟琅叫了大夫。幸运的是,那小偷虽然浑身是伤,但骨头却没大碍。孟琅跟阿块吃晚饭时,这家伙醒了。他警惕地缩在床上,一双凹陷在肿脸里的眼睛满是怀疑地打量着孟琅二人。过了一会,他似乎认出了孟琅,叫道:“你是是——抢——抢我——”
“你要吃饭吗?”孟琅问,“正好我们在吃晚饭。”
小偷闭上嘴,狐疑地盯着他们。但他目光一转到桌上的吃食,却挪不动了。孟琅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搭理他。小偷在床上磨蹭了片刻,小心翼翼下了床,溜到几案边,摸了一碗饭吃。起初他还一边吃一边偷瞄孟琅二人,后面却差点把整个脑袋埋进饭碗,压根顾不上盯着他们了。
等他一碗白饭吃完,孟琅问:“你叫什么?为什么偷东西?你有家吗?”
少年抓着饭碗,粗声粗气地说:“跟跟你没没有关系!”
“你要是有家,我就送你回去。要是没有,我就给你找个营生,你好好学,别偷东西了。做小偷可不是个长久之计,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你还是走正道吧。”
“你你少管管!”少年凶巴巴道,“我我自己知道道轻重!”
“那我就只能送你去官府了。”孟琅说,“你昨天才偷了世子东西。”
少年震惊地望着他,眼睛一转,跳起来就跑,阿块霍然起身,一巴掌将人拍回了地上。少年跟张纸片似的在空中旋了两圈,颓然倒地,眼前金星直冒。还没等孟琅开口,阿块就说:“我没使劲,他太轻了。”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阿块特地把少年从地上提起来晃了两下。那小偷就跟口瘪了的麻袋似的在空中晃悠,孟琅赶紧说:“把他放下。”
阿块放下那小偷,指着他说:“对道长礼貌点。”
少年眼前还冒着星星,好一会,他才看清楚面前的破木几。这下,他不敢跑了。孟琅又问:“你想好没有?是回家,还是学手艺去?要干别的也可以,但是得走正道了。”
少年抿着嘴,好一会,他说:“钱、钱钱。”
“什么?”
“给我我钱,我就就不干干了。”
“你要多少钱?”
“十十五两。”
孟琅有些惊讶。十五两,这个数字不算少,也不算多,它虽然能让一家人省吃节用过上大半年,但还远不足以让一个人衣食无忧。这人为什么偏偏要十五两银子呢?他沉思片刻,说:“好吧。”
少年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等孟琅真把银子递到他手里时,他那两颗凝固似的眼珠才骤然转动,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似的。他急匆匆地把那些银子扫到怀里,像是生怕人抢走。孟琅问:“十五两够用吗?要不要再多给点?”
“够、够够了!”少年惊慌失措地点点头,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谢、谢谢大人!”他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镶在竹竿似的身体上的那颗大脑袋几乎弯到地上。他就那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