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侯谢靡毫不在意的?说道:“若我不逐他出去,他又如何会流落到你的?门庭,关于这一点儿,你还得感谢我呢。”
惠娘在听到“淫辱母婢”的?时候,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血液倒流,僵木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她本以为这件事早已?经翻篇,纵然它像一块溃烂不堪的?痈潜伏在肌肤之下,可只要不碰它,它就不痛不痒,她亦可以假装它不存在。
这事儿若认了,谢壑的?官途也到头?了,不认?她该从何处辩驳呢?虽然难堪,她亦拼命想着解决之策。
陆恪亦出列说道:“既然有人状告,官家重视此事,欲要查个明白?,臣下理应仔细分说清楚,据臣所知,此事另一个当事方并非谢壑之母的?婢女,淫辱母婢这个罪名并不成立。”
“另一个当事方……”景元帝不确定的?看向御前总管,只见?御前总管提醒道,“名唤惠娘的?。”
“哦,惠娘何在?你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景元帝抬头?问问。
“官家明鉴,民?女当年家乡受灾流落临安,被临安侯的?如夫人搭救,民?女从那之后便留在临安侯府做厨房帮工,只做些烧火的?粗活,确实签的?不是死契,亦并非奴籍。”惠娘一五一十的?说道,她的?脸色发青,当众揭开最?难堪的?伤疤给人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女说谎。”临安侯谢靡淡淡的?说道,“府里的?典籍簿子上记载,此女是臣的?妾室买来的?贴身伺候的?,只是后来臣将谢壑逐出家门后,此女亦跟随着离去,臣见?此女有几分胆气便销了她的?奴籍,抬为了平民?,但不能说她没做过臣之妾室的?婢女。”
正话反话都被谢靡说了,此时真相变得不再重要。
“临安侯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狠绝,却还有闲心将跟随儿子的?婢女抬成平民?,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景元帝心里蓦然想起一道童音,他颇感惊奇的?抬了抬头?,果然在金长庆身后寻到一抹小小的?身影,正是那日在丰乐楼作诗的?聪慧小郎。
景元帝暂且按下心中?的?异样,打量谢靡的?目光中?多了两分意味深长。
良久,他斟酌道:“既然惠娘是不是婢女一事存疑,那谢穆两家的?误会就此消弭,这件婚事还是可以算数的?。”
谢宣倒吸一口凉气,头?一次见?这么固执已?见?的?人。
谢壑顷刻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承认名声有损,他与?穆府的?婚约就此作罢,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如果他不认自己名声有损,官可以继续做,不过,之前的?婚约也必须认,他得娶穆家女为妻。
穆万良勾唇会心一笑,悠闲的?饮起茶水来。
在场的?穆系臣僚亦松了一口气,只要官家来撮合这门亲事,问题就不大,看来穆贤妃的?枕边风没少?吹,只要穆氏和谢壑联姻,三皇子那边简直如虎添翼,不仅拉拢了谢徽这个掌兵权的?将军,谢壑之师陆恪乃江南名士,在文人士子中?素有声望,而且谢壑为素有储相之称的?翰林官,将来官运亨通,未来可期。
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众人徜徉在幻想之中?,难以自拔。
“臣不愿。”谢壑伏身跪拜道,“谢穆两家的?婚约是临安谢氏与?穆氏的?婚约,是临安侯之子与?穆氏的?婚约,并非与?臣谢壑的?婚约。”
“我汴京谢氏与?穆氏可没什么交情可论?。”谢徽亦附和道。
谢宣站在外祖父身旁观摩半晌,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婚逼得简直丧尽天良,可是他还是想要阿爹阿娘做夫妻,不想要阿爹娶旁的?女人。
他心中?暗叹:“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穆氏女,怎么爹爹考上状元之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就冒了出来,爹爹若为一介白?身,这穆氏女还会嫁给爹爹吗?恐怕早就躲的?没影儿了吧,脑子里天天打得什么算盘?!今天算计这个,明天算计那个,改天是不是要倒反天罡连官家都敢算计了。”
这段心语一字不差的?落入景元帝耳中?,身为九五之尊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多疑,事情真假不论?,若是不小心在帝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景元帝神?色一凛,不着痕迹的?瞅了穆万良一眼,正瞥见?他那略显得意的?一笑,心中?蓦然不是滋味起来。
穆万良见?谢壑推拒婚约,面露意味深长之色,出声提醒道:“当初白?纸黑字就是写?的?你谢壑,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敢问穆大人,暂且不论?郎君是不是言而无信,那蓄意谋害就是好品德了吗?”惠娘气的?浑身发抖,她豁然抬头?冷冷盯向穆万良问道。
“紫殿金堂,焉有你咆哮的?道理,来人呀,拖下去打!”穆万良冷声喝道。
“且慢,官家明鉴,民?女要状告穆万良之女穆筝下药酒谋害民?女一事!”惠娘俯首跪在御前说道,“民?女本不愿道出隐情,使诸人脸面得以保全,但穆氏如此咄咄逼人,民?女有必要将当初之事一五一十陈情清楚,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民?女纵死而无憾。”
“你要民?告官,可知要先?挨五十大板?告御状又是五十大板,一共一百大板,你可扛得住?”景元帝声音有些低沉。
“官家,臣虽然地位低微,也是领官禄的?,臣的?女儿要告穆氏,算不得民?告官。”金长庆亦跪在御前求情道,“按例这五十大板可免。”
景元帝惊了:“金长庆,你怎么在这儿?”
“臣斗胆了,官家宣小女进宫,依例臣也是可以跟着一起来的?。惠娘,是臣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金长庆一五一十的?说道。
景元帝可以不给任何人的?面子,确是要赏金长庆三分薄面的?,当初先?帝与?诸位王爷争夺帝位的?时候,险些被奸人下毒毒害,多亏金长庆机敏这才?让先?帝有惊无险的?避过此难,是以,他平日里对金长庆亦多有宠信和纵容,金长庆官再小也是官,那金长庆之女告穆氏,确实算不上民?告官,这五十大板可免,但告御状的?五十大板却是不能免的?。
惠娘还是要挨打的?!
“臣愿替惠娘受告御状的?刑罚。”谢壑掷地有声的?说道,“臣与?惠娘育有一子,有夫妻之实,按大齐律例,妻之刑,夫可代为受过。”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就代我受罚?”惠娘哭道。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是你的?丈夫,合该替你伸张正义。”谢壑低叹一声,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假使接下来的?话会让你面上无光呢。”惠娘低声问道。
“无妨,我的?脸面比起你受的?委屈,不值一提。”谢壑温柔回?道,“说吧,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承受了这么多,不该再继续委屈下去。”
“我不是为自己叫屈,实在是看不下穆氏的?嘴脸了。”惠娘摇摇头?说道,更隐秘的?是她的?私心,她不想看他被逼到如此绝路,更不愿看他娶旁人为妻。
谢壑是官身,官身告御状本就刑罚减半的?,负责行刑的?禁军又在谢徽手里讨生活,更是划水了,看着重实则轻的?扒了谢壑的?官服,打了谢壑二十五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