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山山巅。
山巅高入云端,地上积了一层纯白薄雪,四处云雾缭绕,白鸟自云间飞过,时有仙鹤清啼。
天地间,碎雪震颤的声音、白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青钟隐隐约约的回响,万籁交杂落于一处。
清清泠泠,并不吵闹,反而将薄山山巅衬得愈发神圣空灵。
仙尊指名道姓,让蔺岐山去薄山山巅,故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蔺岐山心中茫然,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沿着山道一路往上,往前踏的每一步,都充满惶恐仓皇,还带着一点得见神明的喜悦和紧张。
仙门里,关于容涯仙尊的传说不少。
但近百年来,这位可从来没有真正在仙门现世过。
蔺岐山迈上最后一阶石板。
山巅白雪清绝,一座高耸祭台矗立于白雪之上。
山巅正中央,祭台四周皆是白玉柱体,十六根白玉柱环绕,正中心是一处法阵,法阵上金色铭文早已随时光黯淡,上面覆着浅浅一层碎雪。
祭台是临云宗用来请神下界,或是向历代先祖请愿祝祷的地方。
仙尊出现在这儿,倒也很合他的身份。
此时,正对着山道的白玉柱上,一青年坐在柱面上,垂首低眉,麻衣袍摆垂曳而下,是一尘不染的霜白色,袍摆上绣了几条浅蓝色线边。
那青年生得清绝端艳,绯色霞光流下,在乌黑细密的鸦睫上投下阴影。
仙尊眼中映着碎雪和霞光,瞳孔益发瑰丽漂亮,像琉璃、琥珀、浮满碎冰的湖。
苍白清瘦的手上拿着一把刻刀,另一只手拿着神檀木。
容涯仙尊垂眸,认认真真,安安静静,不知道在刻什么,神木碎屑一点点落下来,像一场无声的雪。
容涯仙尊历来只活在世人传说,和仙门书册里,蔺岐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
没想到竟如此,端艳清贵。
不像提剑平山海破万道的仙门至尊,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宅院里,把酒临窗、神色慵散的世家贵公子。
蔺岐山不敢多想。
“临云宗第七十三代宗主,蔺岐山,叩拜容涯仙尊。”
他在白玉柱前站定,屈膝叩首长拜,语气恭敬。
“请仙尊降法旨。”
白玉柱上,散漫坐着的人似乎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刻着他的神檀木。
仙尊没发话,蔺岐山自然不敢有动作,他维持着叩首长拜的姿势,没敢言语。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容涯坐在白玉柱上,微掀眼帘,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神色极淡,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又低头刻神檀木。
容涯仙尊肩头,立着一只青色机关雀。
机关雀看容涯仙尊,缩了缩小脑袋,但耐不住寂寞,又怕破了薄山山巅这寂静微妙的气氛,无声跟容涯传音:“仙尊,您为什么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