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失去季临泽。
这天是二零一七年五月的一天,是极其平凡的一天。
天微微亮时,向蔷还在做梦。
梦在延续昨天的温情,他们一起做饭相互拌嘴,一起谈天说地,梦里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贪婪地抚摸她脸庞,他低低呢喃她的名字,道不尽的柔情。
但就在这一刻她的心猛地一跳,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气凉薄。
向蔷抱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却听到隔壁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临泽!”
是林如梅的声音。
如同尖刀刺破黎明,悲哀的尾音久久回荡。
向蔷晃了晃身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她知道这种撕心裂肺预示着什么。
她鞋也来不及穿,朝那个地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好像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就能如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一样,抓住命运的尾巴。
可真来到他房间门口,她却不敢进去了。
激烈快跑后,心脏疯狂的跳动,喉咙口泛上一阵血腥味,连带着腿开始发软。
小小的房间里,白炽灯静静照着,偶尔断触跳动,晨曦微光如同一缕纱帐,缓慢的从那个窗户飘进来。
一切都太安静了。
哪怕林如梅哭得不能自己,姜怀明低低抽噎。
这一切,仍然太过安静了。
季临泽就躺在那儿,宛如过去无数个清晨睡着一般那样。
只是又很不一样。
此刻的他看起来眉宇放松,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向蔷没有走进去,她只看了几眼。
她没有哭,也没有发疯,她和这个安静的早晨融为一体。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盯着那颗玉兰树看。
它的花期到了,花瓣开始发黄蜷缩。
天地变化,太阳一点点升起,风从南而来在北散去,吹晃了她的影子。
周围邻里都听到了林如梅的哀鸣,他们很快从四面八方赶来,熟稔的操持丧事。
哪怕走进走出搬东西不方便,也没有人让向蔷让一让。
真到这一刻,林如梅比他们想象的坚强,还能配合大家。
而大家,好似都早就准备好了季临泽会走。
这种喧闹的感觉终于拉回了向蔷。
她扶着门框站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发丝凌乱,眼神呆滞,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缓缓看向周围的人。
右前方是李婶婶,喜欢给她和季临泽吃粽子糖的李婶婶。她一把年纪却精神很好,黑色发箍将她的头发拢得严丝合缝,一向笑眯眯的她此刻也在笑,但又不是那种笑。
左手边是廖叔,在菜市场卖猪肉,碰上邻里去买,总能便宜个几块钱,他一身腱子肉,此刻在帮忙搭棚。
再远一点是徐姥爷,他九十岁了,驼背,拄着拐杖,每次只能迈开一点点步伐。他站在角落抿着掉光牙齿的嘴巴,一言不发地听别人说话。
他真的死了吗?
死亡,这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