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鹤则是提心吊胆,生怕事发了,所以在上朝时也时常出错,被刑部尚书,也就是他未来岳丈狠批过两次,现在日日如履薄冰,唯独一个嫡女白云霜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白家人去秦家参加宴会的时候,她也在,但是这个姑娘今年且只有十四岁,还在议亲,她性情天真浪漫,并不知道秦家与白家其下的暗藏汹涌,上辈子也没参与祸害白青柠的事情,与白青柠并无仇怨,白青柠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并没有对她下手,她去秦家参加宴会的时候,白青柠特意给她单独开了个花阁,许她带些手帕交去玩儿,叫她避开这些事。
将军府请宴,还单独为她开了花阁,白云霜以为这是自家姐姐给她的殊荣偏宠,格外长面子,所以带着好几个手帕交从头玩儿到尾,到最后走的时候,又是春日一路护送,她什么腌臜事儿都没听到过,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大哥被别人暗算过。
所以白青柠来的时候,她还颇为期待,但门房只是通报过,她连白青柠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白夫人给撵回到自个儿的厢房里,不准许她出来。
白青柠到白夫人的院儿里时,白夫人早已等在门口。
就算是心事不顺,白夫人的妆容衣着也妥帖到无一丝瑕疵,她穿了一身正红交颈百褶裙,下绣水银色波纹,头上簪了一套纯银染靛青头面,乍一看去端庄优雅。
白青柠进门时,白夫人一路遣散了所有丫鬟,然后才拉着白青柠坐下,连口茶都没来得及给她倒,便急匆匆的催促道:“将军府那头,是要如何打算?”
白夫人现在还不知道白青柠已经被休弃了的事儿呢,白青柠悄无声息的从秦家离开了,秦家也知道这件事始末都丢人,所以没拿到外面宣扬。
按着常理,秦山岳若想要休弃白青柠,还需要将白家人请来,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抬到明面上来谈,一般的休妻流程还会双方互相致歉,全了彼此的名声与脸面。
只是昨日秦山岳与白青柠闹到不可开交,又因为白云鹤与赵红珠俩人阴差阳错的那一次,所以秦山岳与白家人也不知怎么见面才好,也便未曾请过人过堂一叙。
秦山岳大有一种从此两家就此不相往来的架势,赵红珠他娶了,他不找白云鹤算账,白青柠他休了,白家人也别来找他麻烦,两边一亏一补,然后两不相欠。
只要白青柠将所有事情全都跟白夫人交代过,白夫人自己也会鸣金收鼓,闭眼捂耳,当什么都没听见,如果白夫人在这个时候上门去,秦家只会认为白家是要谈休弃一事,想要周转一二,毕竟女子被休弃太过跌面,且秦家也确实是得罪不起的,就算是不能继续婚事,也不能结仇,能解就解。
但实际上,白夫人到现在还不知道白青柠被休了呢,谁能想到,白青柠把所有事情都捂得死死的,被休之后连家都不回,为了避免被白家的丫鬟婆子发现,她甚至连自家名下的庄子都没去,直接躲到了雾林院去。
白青柠利用的,就是这两家人都藏着捂着的心态,谁都不想张扬,谁都不想往外说,她便能从中周旋。
“将军府那头,打算把赵红珠嫁到白家来了。”白青柠垂下眼睑,先给了白夫人一个足以让她崩溃的消息。
“不可能!”白夫人掷地有声的反驳道:“我们白家不可能进这么个女人!”
白青柠没有说话,只是向后一靠,素手一挑,拿起旁边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江南绿茶,品一口醇香馥郁,就是凉了些。
品茶,水要烧的够沸才行,就如这世间事一样,不温不火,是尝不出酣畅淋漓的韵道来的。
现在的火儿烧的小,白青柠不介意再给他们浇上一泼油。
“青柠,你是知道的,咱们白家家风严谨,你幼时连街都没出过,自幼学琴棋书画,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那赵红珠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进白家?此时我绝不同意!”
白夫人太过气愤,对白青柠说话也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
白青柠捧着茶杯点头,说:“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与秦家人便是如此说的,还与将军大吵了一架,眼下,将军已将我禁足,他现在便是觉得白云鹤醉酒后欺负了赵红珠,打定主意要让白家给赵红珠个说法,还说白家人若是不给个说法,他不仅要去状告白云鹤,还要将我休弃了,女儿听的心里难受,便跑回娘家了。”
白青柠这一番话说出来,叫白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大怒之下将桌上的茶壶都掀了,“啪”的一声砸在地上,骤然起身破口大骂。
“荒唐!荒唐!我从未见过如此行事之人!秦山岳的脑子是在边疆打仗打傻了吗?分明是赵红珠坑害我们云鹤!他连这种混账话都说得出来?简直目无法纪,他欺我白家无人!”
白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美眸里都涨起了血丝,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宦夫人,还没见过这种逼娶的,若是这赵红珠真是秦老夫人当成女儿养的正经女子,她捏着鼻子也就抬进来了,给个侧室也不算委屈了赵红珠,可偏偏赵红珠跟秦山岳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跟她儿子睡了,她怎么可能让这么个女人进家门?
“娘,女儿想着,这事儿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
白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帕子都快扭烂了,旁边的白青柠反倒开口劝了,她说:“这一切都是秦山岳的主意,但白老夫人是明事理的,不若你去与老夫人说一说,叫老夫人那头劝一劝秦山岳吧。”
提起来老夫人,白青柠也叹了口气,一张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无奈:“这些年我在秦家,日日侍奉婆婆,老夫人心里自然是疼我的,此次听说了赵红珠的这件荒唐事后,人都气病了,娘,将军那头实在说不通就算了,您去与老夫人好声好气的说两句,说不准儿还能有些转机。”
白夫人烧上头的怒火又冷了两分,她复而坐下,觉得白青柠说的也有道理。
这世间的事儿就是一根线缠着一根线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多数人都只能在网中挣扎求索,有人能提着一把刀一口气儿杀出去,但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能耐破网而出,也没有那个硬骨头能承受得了后果,所以只能继续苦苦的熬着,小心算计着自己的身前身后路,就算是打碎了牙,也得笑着往肚子里咽。
恶心又怎样?糟心又怎样?都是一个京里的人,就算是撕破脸,也只会藏在暗处,明面上都得过得去,免得叫别人看了笑话。
“你说得对。”白夫人整了整甩出褶皱的袖口,松绿宝石的金雕戒指擦过正红色的绸缎袖口,手感丝滑柔顺,她缓了缓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
顿了顿,白夫人又补了一句:“日子总得过下去,这一道坎儿,迈过去就是了,青柠,你且现在家里歇着,娘今日便递拜帖,明日去拜会老夫人。”
“娘,此事宜早不宜迟。”白青柠摇头,说:“顾不得那些繁冗褥节了,您且直接去寻老夫人就是,若是耽误了时辰,恐迟则生变。”
白夫人心里本就烦乱,白青柠一撺掇,她这椅子下面就像是点了长明灯,根本坐不住,与白青柠草草商议了两句,便立刻起身,准备坐马车去麒麟街,拜访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