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去羌军的那封信里充满威胁,无论李逍与羌部有多少交情,羌王不可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而寄去大棘城的信不过五日便出现在慕容恪的案头,他唤来常度,吩咐道:“即刻去办。”
常度起身后略有迟疑,“……王爷,四皓出手向不留活口,此次是否不同?”
慕容恪抬眸,面无表情地望向壁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沉声道:“不用。”
一日后,摄政王府的消息传到了泰宁殿,太皇太后宇文婷挥退了左右独留下心腹,“西山四皓?”
“太皇太后,可要出手相助?”
宇文婷来回踱步,足音空远,高大的泰宁殿就像一只噬食时空的兽永远没有尽头,“皇帝年幼,萧氏倾颓,摄政王大权独揽,国内已无力量可以对其形成掣肘。”长长地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似有所感,“得不到的永远让人魂牵梦萦!哀家只是没想到他的执着若此狠心若此。”
“太皇太后若想帮现在还来得及。”
宇文婷摆了摆手,“哀家帮了那孩子一次,若再出手,恐与他几十年的母子亲情也将走到尽头。”
她抬头看着空旷的泰宁殿顶,穹顶精美繁复如昔孤寂清冷亦如昔,她悲哀的发现终其一生也走不出这深宫宅院,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外面天地虽大却没有她落锥之地。
她理解慕容恪却做不到他那样心硬如铁,高处不胜寒,只有孤家寡人才可心无挂碍不受牵绊掣肘,这便是他对心爱之人举起刀斧的原因吧!同样如果挡他的道,他对自己这个毫无倚仗的养母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逍从秦军营寨中跑出并没跑远,北岸如今星星点点皆是各部联军,她身负使命不可冒然行事。晚间有军士从营寨里骑快马而出,马上人在岔路口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李逍略一计较跟在了往东的信使后面。那信使急行几十里路,终于在一处驿站下马休息。
李逍仗着轻功偷溜进去,用少许迷药将信使药翻,然后将信取出快速浏览了一遍。待信使醒来检查书信并无问题遂松了口气,以为赶路过急身体一时不适,稍作休息又即上路。
李逍正愁茫茫北岸何处去寻羌军,既知信使去羌营送信,乐得一路跟随。
信使骑马行了一夜,李逍一路也跟踪得辛苦,终于在一处山地附近看到了久违的太阳青鸟旗。若非信使带路,李逍很难找到驻地离北岸忒远的羌军。
她在暗处看见信使进入牙帐,然后瞧见大巫急急忙忙从外面赶来,接着便是羌军各级将领进进出出,她在里面竟还瞧见了老熟人。
此时的她早非初下山时那般莽撞,在没弄清羌军意图之前她不会冒然现身,她与羌王和大巫虽有过接触,但时日不多对他们了解不深。正如符鹏信中所言,羌王不可能不顾羌部几十万族人的性命不顾而与秦国脱钩断链,她现在应该旁敲侧击先了解下羌族情况。
凭她的应变能力和易容术,李逍伺机在羌军中埋伏下来。观察了几日她决定出手,没费什么力气将小兵唤来,不着痕迹地将人敲晕,然后换好他的衣裳,回到了千夫长的营帐。
守卫的军士询问原先的小兵上哪了,她回说病了由自己替一日。所以当千夫长在校场训练完士兵回到帐篷瞧见她后丝毫未起疑。
淮水114
小兵照例取来水为千夫长洁面净手。
千夫长瞧见小兵低着头脸上满是黑污,倒水也倒得不甚熟练断断续续,心下不满呵斥道:“你是没吃饭吗?!头抬起来。”
李逍抬起头与那人对视,咧嘴笑道:“蒲甲大哥别来无恙。”
蒲甲眼中先是疑惑后是惊喜,“李娘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李逍曾与蒲甲相处月余,知他为人良善最重一个义字,当下也未隐瞒对蒲甲将来意和盘托出。
蒲甲拍着胸脯向李逍保证,羌王和大巫绝不是无情寡义之辈,“我羌人有恩必尝,有仇必报,李娘子多虑了。”
当下拉着她便要去羌王所在的牙帐,被李逍拒绝,“蒲甲大哥,我对你自然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先来寻你。但难保营中没有氐人的眼线,语以泄败事以密成,我们还是等天黑后再去。”
蒲甲闻言有理自无异议,“氐人凶悍残忍奸诈,上阵冲锋让他族冲在头里,他们氐人坐收渔利。此次草原八部南下说是组成联军,其实余下七部都知是用各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在为氐族火中取栗。好处全是氐人得,死亡和伤痛则全留给七部。不说了不说了……”
蒲甲唤来亲卫尽其所能搞来一桌丰盛的羊肉饭让李逍果腹,吃完了饭又让她在帐篷里养精畜锐。
李逍奔波了一夜,此时放松下来和衣而眠。
入夜羌王准备就寝,侍从来报蒲甲求见。羌王念他当年救驾有功对其破格提拔,闻听蒲甲有急事求见,不敢怠慢穿上衣裳将人召入帐内。
于是李逍面见了羌王,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羌王认为兹事体火速命人又召来了大巫,大巫再见李逍甚是感慨,“李娘子和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羌人怎敢或忘!氐人要求八部结盟组成联军南下侵晋,我王为全族安危不敢不从,但我们羌军只远远躲在一边,从没有伤害过一位晋民。”
羌军躲的忒远,别说前线晋军未见,连秦军都看不见,李逍深以为然,“羌王、大巫,我自然相信你们不会与晋国为敌,我亦深知你们的不易。今次我来没想让你们为难,也无需让你们为难。”
羌王和大巫对视一眼,大巫问:“那李娘子今次来的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