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就在这一招之间。罗杰斯根本没有试着抢夺匕首,而是用巧劲一拉一拽,直接卸掉了巴基的手臂关节。
我扬起的拳头还在半空,下半身则被罗杰斯和巴基两个人的体重压得丝毫动弹不得。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罗杰斯抓住巴基脱臼的手臂,五指铁一般扣在他的手上,把匕首的方向猛地一转朝我推来。
我能看出巴基想要替我挡下这一刀,但他的左手仍被罗杰斯扣着,只差一点就能挣脱。
就差那么一点。
眨眼,森冷的刀锋已至近前。我拼了命把头往旁边一偏,在情况允许的最大范围内竭尽全力躲避这一刀。然而时间太短、距离太近、敌人太致命,那把匕首最终从我的脖颈左侧划过,“哧”的一声,轻而易举地割开了皮肤和血管。
霎时,风声骤起。只除了那不是风声,而是血从我脖子上的伤口中喷出来的声音。
我叫了一声,结果只发出“嗬”的一声,因为有什么东西跟着撞在了我的喉咙上。我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到滚烫的血正汩汩流进衣领里面。
按照这个失血速度,我能撑多久?三分钟?也许还不到三分钟。我摸索着胡乱摁住脖子,仰起头拼命吸气。罗杰斯直视我的双眼,绷紧下巴,神情毫不退缩。
“我告诉过你,”他一字一句地说,“别多管闲事!”
这时,巴基终于成功挣脱自己的左手。他猛地反手扣住罗杰斯的咽喉,脚下出绊子把他往旁边一摔。罗杰斯也反应极快,勾着巴基的手臂和他一起滚倒在地,双腿跟着锁住他的脖子。但转眼巴基就再次挣脱出来,抡肘砸了他个满脸开花。
没人有空搭理我,或者费心拨打急救热线,即便我流出的血已经把这个地方改造成了一个准凶案现场。而且我很确定,离这儿最近的医院都得花半个月才能派救护车赶到现场,然后他们就只能发现我已经冰冷发臭的尸体。
就在离我不远的地上,巴基和罗杰斯像两只猫一样疯狂扭打着。这场“高规格”斗殴持续了可能几秒,也可能十几秒。我不确定。我只是拼命捂着脖子,徒劳地想把血止住。但我眼前的一切正在迅速变暗。
更糟的是,我能看出罗杰斯正在迅速占据上风。他几次三番把巴基压在身下,但千钧一发之际又总被巴基成功脱身。拳脚声砰砰作响,他们几乎已经滚到了走廊的那一头。
我也能看出,罗杰斯拿下巴基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罗杰斯会杀掉巴顿一家吗?被灵魂宝石变成傀儡的山姆最终又会怎样?
但这些事已经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上也越来越冷……原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蓝色身影从我上方划过,犹如闪电划破夜空!
下一刻,罗杰斯惊怒的吼声响起,而那个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他本人的回音。
我使劲闭上眼睛,然后发现自己再也没力气把眼睛睁开了。也许我只是在做梦。就是这么回事。这就能解释刚才那个人的出现了。这只是个他妈的梦。我要睡了,很可能一睡不醒,再见了朋友们。咯哩嘀哩、咯哩嘀哩……
“有人受伤。”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我突然觉得清醒了一些,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山姆,医疗箱!”
“你觉得我能从哪儿找来那玩意儿?”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然后紧接着又说,“哦,妈的。摁住他的伤口,我马上回来。”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又远去。紧接着,一双微凉但却舒服的手托起了我的头部,然后用力按住了我的伤口,或者该说伤口两厘米靠下的位置。也许这真的减缓了失血,我感觉头脑中的眩晕顿时减弱了一些,但缺氧的感觉却更加厉害。
“坚持住,山姆马上就回来了。”女人说。
我拼命掀起沉重的眼皮——这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困难,但我非得试一试不可,因为我必须知道——然后费力地眨着眼睛,试图眨掉眼前的幻觉。
娜塔莎只匆匆瞥了一眼前方的三人战局,然后就把视线放回到了我的身上。她抿着嘴,双唇几乎压成一道白线,眉头也紧紧地拧着。
“坚持住。”她说,然后又命令我别说话,就好像我真能发出什么像样的声音似的。
我伸出手想碰碰她。娜塔莎在我的手滑到地上之前把它抓住捏了捏,然后回过头对什么人大喊起来。但那些语句已经超出了我此刻的理解能力范围。
我的意识像流沙一样开始涣散,再难聚拢。我很确定自己就快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和不该发生的事。
不过没关系,至少这让死亡显得不那么可怕。
前面不远处,史蒂夫正在和罗杰斯交手。这一幕看上去令人费解,又或者像是某种电影特效镜头。巴基也没有退出战局。他和史蒂夫强强联手,几乎完全占据了上风,一改之前的局势。
我想,这他妈就是幻觉,能实现我一切梦想的、该死的幻觉。
然而我没能继续看下去,就算我想也不行。我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了。昏过去之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史蒂夫重重一拳打在罗杰斯的太阳穴上,让他像抽空的麻袋一样倒了下去。然后巴基俯身从倒地的罗杰斯身上抽出一把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完美反杀,这种事果然只在梦里才能发生。
我的眼皮落了回去,就像拉下并锁死的卷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