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轻轻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温声道:
“你别着急,不要管这些数据了。其实,顾希宵也不是……普通人类。教授,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云深,小朱,你们怎么总是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我呢?就像我不会伤害你们那样,我也不会对他出手。”
站在门口的教授皱起了眉头,多焦镜片后的眼睛里头一次显出情绪:“因为顾希宵……不,应该叫他李相显,他是我第一个孩子啊,是我至今为止最成功的作品,是我所有梦想的起源和开端。若非必要,我绝不愿伤害他。”
教授一步步走进房来,伸手摸了摸顾希宵昏睡的脸,思绪一下子飘去很远。
“那是二十多年前吧,也是一个初夏。那时他们还很小,两个孩子都不足十岁。阿显作为元神完整度不足50的三区幼体元神,孱弱得像只濒死的蝴蝶,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当年,灵犀还未研发出适用于孩童的义体,老萧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就在那时,我们战死的挚友顾骏,他的儿子在病榻上辗转两年后,终于没了自主呼吸、脑干反射也彻底消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植物人。他的夫人痛哭流涕,求我们想办法,务必留住阿宵的意识。这可怜的女人也患上不治之症,时日无多,平生夙愿就想看到唯一的儿子醒过来,叫她一声妈妈。
最终,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我们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把阿显带去了病房。
就这样,三区元神头一次在脑死亡患者身上成功着陆。虽然刚开始有一些动荡,但被抹除记忆后,李相显最终变成了顾希宵,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比真正的顾希宵更有活力,更健康,连灵像上的胎记都被复刻到了阿宵的腕间,所以他即是李相显,同时又是顾希宵。你们看,这是多么神奇、多么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次附身啊!
所以,你们根本不懂,几个月前,我在协和病房外看见顾希宵的心情。我可是连指尖都在战栗啊。我的孩子他终于长大了,和真正的人类一样,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男人!
他是我第一个孩子吶,为我们人类延续生命和获得能量,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思路和途径。无论如何,我会永远爱他。
而现在,他的弟弟也将成为我的孩子,糅合二区最强魔神的法力,颠覆这个世界愚昧无知的物法结界,拥有最强大的元神和最极致的能量,他必将超越阿显,成为我亲手创造出来的神祗,引领第四区人类文明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纪元!”
郝教授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薄薄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惊人,面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仿佛置身于偌大的会议中心,在场所有人都在他脸上看到了通向未来的光明之道。
而在并不明亮的泥泞山道间,四匹马嘴边喷着热气正在奔驰。不一会儿,领头那人勒住缰绳,睹向道旁一座年久失修的野亭,对后面同伴道:
“在这儿歇个马,吃点东西吧。”说着下马入亭。
后面跟着的两男一女也跟着勒马停步。高个男子见前头那人一立腰,正要跃下,连忙跳过去接。
“悠着点,你腿怎样?”
那人扶着他的胳膊白他一眼:“我是骑马爬山,又不是用腿爬山。”
“想下马就老实下,你这伤口要是再裂,现在可没药给你退烧。”
“老笛,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之前发烧不是因为伤口!”
作为人形布景板的李炎到底咽不下这口无处不在的狗粮:“两位还是谨慎些,后头跟着的那些,可不是红姐的亲信。”
“没事,他们路上又遭了鸟袭,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跟上。”李莲花一边凉飕飕地说,一边拿眼刀砸向笛飞声。后者视若无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李莲花接过来喝了口,忍不住继续数落道:
“不过让你带了几日,抓咬啄扑不算,还学会了直取招子,笛大盟主,你这金鸳盟什么时候改行训鸟的?”
“和我没关系。也就是那天它见了严川对你动手,就疯了。”笛飞声在登山包里挑挑拣拣,又选了个金枪鱼饭团递过去。
红姐唯恐她家尊上嘴炮不济,立刻助攻:“李门主,你这鸟本就是小型猛禽,颇有野性,懂得护主也算件好事。今天这出,还不是因那群不开眼的昨夜在山脚下想对你不利嘛?”
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闹剧,心里竟隐隐觉得痛快。原来这群闭塞愚蠢的灰衣,仗着握有上下山的行脚马匹和向导,平日里惯于盘剥。昨晚见他们三个带了祭品上山却一毛不拔,加之某人看上去十分柔弱可欺,竟然出了两名勇士,半夜溜进房间欲行不轨。结果自然是被她家尊上扔出来,而后顺理成章遭遇了鸟袭。
大半夜的整个临时营地都被惊动。当李莲花亲眼看到小栗子变身鬼鸟啄人眼球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亏得她家尊上死死按住才没从窗户里一跃而出,险之又险地保住了他行动受限的祭品人设。那破鸟似乎也知道主子怒了,享用完“夜宵”之后就没再回房,只在附近的树上寸步不离蹲着。
“什么护主啊?那就是普普通通一只棕背伯劳,被你们说得跟二区妖灵似的……”李莲花正叹气,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前段时间某个真·二区羽族回元世界之前,在南阳苑逗了数日的鸟。莫非……想那禹小凤凰怎么看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妖界翘楚,该不至教得小伯劳如此凶残呀?
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找老笛的茬儿,转而问红姐:“曲护法,我们离山上营地还有多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