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视着他,目光柔和了下来,能为她抛舍一切的,从前只有殿下,如今也不过多了一个他罢了。
思及殿下,许迦叶手朝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眸光黯淡了一瞬。
这一世,她并未仿制前世殿下赠她的那个香囊球,再是相像,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经过多年的暗中筹谋,许迦叶不仅笼络了一众京营中的将领,在禁军中也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如今又恰逢萧亦衍心绪不稳,朝野上下动辄得咎、人人自危之机,大半禁军与黑冰台也被派出去搜寻她的下落,此时起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宫变当日,乌云将阳光吞噬殆尽,向地面横压而来,众将士手持兵刃,铁甲铮铮,谨遵许迦叶的调度,成四面包抄之势,将宫门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同时,不令一人走脱。
约定的号角声响起,许迦叶在禁军中安插的心腹派人护卫自己,在短暂的真空地带之中依计打开锁扣、抬动门闸。
宫门大开,将士们如钢铁洪流般涌入皇城之中,与守卫们厮杀起来,刀光剑影交错,冲杀声震耳欲聋,漫天尘土飞扬。
许迦叶麾下的将士们将皇城中的守卫与闻讯赶来的援兵打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退守至皇城最内围拱卫太和殿。
却不料还有一队人马依着许迦叶的指示,沿密道鱼贯而入、进逼皇宫、直入太和殿,与正面冲击宫门的将士们成两面夹击之势,将萧亦衍彻底变作困兽。
厮杀声渐渐平息,许迦叶于冲天血腥中伫立于太和殿之外,脊背挺直如出鞘利剑,神态镇定若雨后平湖。
裴玄澈上前一步,掏出帕子替她拭去脸颊与脖颈上溅上的血点。
徐怀秀自太和殿中趋步而出,恭声对许迦叶道:“将军,萧亦衍言他愿亲手写下禅位诏书,但在此之前他要见您一面。”
许迦叶手拂过悬于腰间的刀柄,抬脚朝殿中走去。
昔日笼中雀,今朝啄眼鹰,她很好奇萧亦衍见到她时的反应。
她走入殿中,微抬起眼,与站于殿中央的萧亦衍四目相对,不由微微一怔。
只见他形销骨立,面容憔悴,眼下青黑与眉宇间的死气衬得他如同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阴沉潮湿如泥沼般的目光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骤然亮起,似点点星光,让一室的压抑与血腥如潮水般短暂退去。
萧亦衍的目光死死黏在许迦叶脸上,有着看一眼便少一眼,因而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放过的贪婪。
本应死去的裴玄澈此刻就站在许迦叶身边,他却像看不见一样,满心满眼只有许迦叶一人。
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如往日那般神采奕奕,用手摸索着整理自己的衣袍,摆正鬓边的紫梅绢花。
许迦叶视线拂过,在他鬓边停留了一瞬,她记得这朵花,那日在马车上,她将它簪在他的鬓边。
他说要一辈子都戴着它。
萧亦衍踉跄着上前,却被将士们拦住了,他注视着许迦叶,目光复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