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又叹气?”林问他。
他的手指没包扎好,血渗过纱布。
他擡起头,感到天上的太阳好像都是灰扑扑的。
“没有为什麽。”李水银说,“我应该和你们一样相信点什麽。”
虚弱无力的太阳从那小小的口子落下。
李水银想到家里浴室的浴霸灯。只有在冬天里最冷的那几个月,家里才会打开浴霸灯。
也是这样小小的。
“你吃不吃烤羊腿?”李水银递给他一只沾血的烤羊腿,“以前都没吃过。”
“以前的畜牧业不是很发达麽?”
“确实很发达。”李水银咬了口羊腿。
他的烧烤技术还是这麽差。
“但是我没钱。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就那麽一点点,还要攒下一部分。”
林不懂:“没钱还要存钱啊?”
“像我这样没钱的人才喜欢存钱,人民币握在手里不敢花出去。”李水银摸了摸上衣口袋。
里面还有一把金珠子。
这些巧克力豆一样的小圆粒李水银随手就能抓出一把。
“这些东西以前也很值钱。钱是非常好的东西,如果有钱……”
林的目光投向他。
李水银却不知道要怎样说下去了。
“有钱能做成很多事。”他说,“有没有消炎药?我的手有点流血。”
防御系统苏醒了三十三个人类日。
这一次批次的量産甜心只剩下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有着关于和李水银告别的回忆,有清晰爱恨的一个。
防御系统消除了它的权限,让它们在月球咖啡厅被同时充作侍女、能源和食品。
这台量産甜心知道它在劫难逃。
它在月球咖啡厅的后台,给李水银打了一个电话。
红216将李水银保护得很好,或许一切都是它预料之内。
或者说是贺丹朱。
贺丹朱当年用来制造情感病毒的那批试验品苏醒了,它们以为自己真的有一颗人的心。
它们在满世界呼喊人类必胜的讯息,让防御系统都以为它们是人类。
但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活着的李水银了。
它在储物室里。
上一个量産甜心坐过的椅子还在那放着。
“李水银。”它说,“你找到剩下的人了麽?”
“找到了。”李水银说,“挺好的,找到同类的感觉。不管怎样,有人能回答我了。”
量産甜心不知道充斥着它的是什麽情绪,闷闷的,有些苦涩,像旧菜单上冰美式的味道。
它希望它世界上唯一的朋友能幸福一些。即使它根本不懂幸福是什麽。
“那你幸福麽?”量産甜心问他。
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动不停。
还有三十三分钟,它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它要被充作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玩具,残忍的客人们喜欢看到它一点一点被拆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