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银没回答它。
量産甜心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什麽。
人类实在太複杂了。幸福的沉默和迟疑的沉默,比和防御系统战斗还要複杂。
“你幸福麽?”李水银反问它。
量産甜心又看了一眼石英钟。
它快要死了。
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对防御系统的恨意。
继承自甜心的恨意,粘稠的恨意在它的身体里流淌。
“我当然幸福呀。”它撒了个拙劣的谎,“不会有比最伟大的偶像甜心还幸福的机器。”
它决定不告诉李水银那个坏消息。
人类是好脆弱的生物,失去同伴就会痛苦,不像量産甜心们能毫无负担地互相残杀,肠子都扯出来,丢在地上。
李水银又沉默了。
许久,他说:“我幸福的。”
量産甜心就挂断了电话。
时间刚刚好,它去后台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想漂亮一点地死去。
李水银什麽都不知道。
他用给自己的烤羊腿洒孜然,撒得太多。
林在他一旁蹲着:“你朋友麽?她怎麽不一起来?”
李水银不知道如何回答。
烤羊腿的油掉在草上,野草变得亮晶晶。
“那你幸福麽?”林见他答不出来,又换了一个问题。
“我不希望朋友担心。”李水银说。
永远记得
晚些时候,月球打了电话给他。
“李水银,你什麽时候回来?客人们都很想念你这个工作不认真负责、上班时间经常外出的小机器人。”月球说,“你的工资要被扣完了。”
那时李水银正和林在外面走。
他们找到了一辆还算不错的卡车,李水银拿着扳手,试图让它重新啓动。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他接了电话,“希望月球咖啡厅生意兴隆。”
太阳快要落山,它挂在空蕩蕩的天上。落日里也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像某人的眼睛,映照着某些不複存在的东西。
“量産甜心的生意不太好做。”月球才说了打电话的理由,“这批量産量産甜心显然不太智能。客人们对毫无反抗情绪、木木的小机器一点都不感冒。”
听上去是防御系统喜欢的那批。
他放下扳手,跟在一边看着的林说:“林,你去前面看看。”
林被他支走,走之前问他:“李水银,那也是你的朋友麽?它为什麽不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