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她爸死了,她是哭不出来的。
她再想,如果她妈死了,她也是哭不出来的。
爷爷丧事办了三天,结束后,她又妈过来问她拿钱。十七岁的徐衿瞒着他们找了间学费全免的公立中专学校上,偷偷摸摸的,而她妈还以为她在工厂打工,所以徐衿哪有钱给她。
有的,但她不会傻乎乎给她妈。爷爷支持她读书,学费是爷爷攒的,离家上学前一天,爷爷给她一个存折,里面有一万块钱,没让她爸妈知道。
她妈没要到钱,撒了一通脾气,徐衿坐在一旁的矮凳子没理她,她讪讪地闭上了嘴。
她爸又喝了酒回家,吵吵闹闹中又开始打她妈,一句不离髒话,骂了又骂她妈。骂爷爷是她妈没有照顾好,现在死了每个月几百的退休金都没有了,说到这他不知道从哪里拿着藤条,直抽抽地向着她,徐衿眯着眼睛能看到她妈手臂一条条的伤疤,伤痕累累,无数的紫色青色血红色的。
血迹下面是旧伤疤。
人活着的时候,他说爷爷会死,人死了他怪女人没有照顾好老头。
呵。
徐衿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朝爷爷的遗照跪拜三下,轻声承诺:“爷爷,我以后不会回这里了。您放心,您安心走吧。”
那边的藤条抽打声和醉醺醺男人的恶臭骂声剧烈,不自觉中徐衿眉毛皱的紧紧。她想也许她妈早已经被驯化了,习惯了好了被打打了又被男人哄好,习惯了被打时全程不说一句话,等着她爸抽完。
也等着第二天男人痛哭流涕地下跪。
十年前这个家什麽样,十年后还是什麽样。徐衿无力融入进去,冷眼旁观着。
丧礼结束后大姐早已回了夫家,徐衿她的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听到动静则是躲在房里不出来,任由她妈被打。
“够了——”
徐衿的朋友林海到了,是来接她去车站的。林海长得人高马大,他在钢厂打工,力气很大,一下子把徐衿她爸钳制住,把他压在地上。
徐衿把她妈扶起来坐着,她妈被打得颤抖抖,站也站不住,也许坐在凳子上还会发抖。别说走路了,徐衿还是皱着眉毛给她扶到了一张椅子坐下。
她妈看着徐衿往刚才打她的藤条走去,捡起来,脸色冷峻地迈步过去,朝醺醉的男人挥起藤条……一下两下三下……力气完全不输一个男人,徐衿她妈面露惊恐,“小二小二,别打你爸,他不是故意打我的……他只是你爷爷走了……”
徐衿手里的动作没停下来,嘴巴却朝着她妈怒喝:“闭嘴,你这种人怎麽不去死!”
这一声怒吼不仅对她妈,还对她爸。
徐衿不想管他们父夫妻两的破事,他们爱打打,关她屁事,她讨回来的是小时候无数次被他打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血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