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传说中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聚的日子。
人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2】
他与她,既已相逢,又如何不能再续前缘?
郑泠离开茶园之后,直接去找住持查了悟悔的佛牒。
住持费了一些时间,才从衆多僧侣的佛牒之中找出,将此交给郑泠:“悟悔生于长安,幼时无父无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遇到觉光师弟之前,他连个名字都没。偏偏是这样的出身,却又被觉光师弟发现他过目不忘,学什麽都快,有着极为不凡的智慧。因此,觉光师弟为他蔔了一卦,卦象显示,他这一世是来赎罪的,故而无父无母,半生凄凉。”
“觉光师弟慈悲惜才,在遇到他那年,就将他收为俗家记名弟子,为他赐名悟悔。”
郑泠听完这些,再打开佛牒,只见上面记载的,与他和住持口述一般无二,实在看不出来什麽破绽。
只是郑泠有了前车之鑒,自己当年便是假扮过女尼;她就多了个心眼,打算从觉光大师这里继续查:“有劳住持了,我想见一见觉光大师,还请为我引荐。”
住持告诉她:“觉光师弟云游在外,行蹤不定,已有半年不再寺中,如今老衲也不知他的去向。”
说完,住持略带疑惑地问:“敢问郡主,可是悟悔犯了什麽错?”不然何至于惊动郡主又是查看他的佛牒,又是过问他的亲传师父。
一切都只是郑泠的怀疑,多说无益,只会打草惊蛇。于是她否决,临时编了个由头,“并非犯错,而是有功。今晨我在茶园收露水,险些掉下悬崖,幸得悟悔小师傅出手相救;本想对他论功行赏,奈何小师傅四大皆空不予接受,故而我过来,将此告知住持,也想告诉他的师父,想由你们来褒奖他,或许更好些。”
闻此,住持欣慰地点头:“善哉善哉,原来是这样,悟悔救了郡主,是一件无上功德,老衲既已知晓,便会代表本寺,在功德簿上为他记上一笔。”
无功而返,还折腾了一早上,郑泠的五髒庙都在敲锣打鼓,她便带着金钏去斋堂用斋。
熟料,她们到了的时候,斋堂已经收拾完毕,正当关门了。
一早上的运动,让她饿的眼冒金星,金钏去沟通间隙,她差点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亏得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
接着她的眼前递来一碟香喷喷的包子,有个声音道:“吃吧,这是最后一份。”
人在饑饿之时不挑食,郑泠从未对寺中的素菜包子这样馋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停了手。
因为她发现这个声音,正是她怀疑的对象——悟悔。
她擡眼去看,见到果然是他。
哪都能碰到,真是让她不知说什麽好。
见她缩回手,悟悔开口:“寺中规矩森严,斋堂三餐都有时间管控,每每开餐,一炷香燃尽,就要关门。眼下这是最后一份早膳,错过了,便要等到午时才能吃上饭了。”
适时,金钏也回到郑泠身边,愁眉苦脸:“郡主,今日斋堂已打烊,没有食物了。”
听见这个,郑泠不再拧巴,从碟子上拿起两个包子,“那就多谢了。”
她递了一个给金钏,连忙转身赶紧离开这里。
见了鬼了,今日每次见到他,她总是狼狼狈狈,毫无体统。
两人回到后山江家石窟,早课早已结束。
江娘子见到她们,担心道:“早课不见你们来,还以为你睡过头了,派了丫鬟过去却不见你们在屋内,害我但心了一早上,怕你别是迷了路,误入了这后山的荒林,据说里边有兇兽出没……你怎麽样?有没有什麽事?”
郑泠不想节外生枝,说一大推,于是真假参半道:“叫你但心了,我没事。说来惭愧,早上我去茶园接露水,之后不慎迷了路,兜兜转转才回来这里。”
江娘子不解:“夏天的露水采集不易,你接露水做什麽?”
“江姐姐虔心供佛,想来是忘了今日是什麽日子。”郑泠笑盈盈献上那筒露水,开口解释,“今日七夕,我想给江姐姐过一场杭州的乞巧,这其中一项仪式,不就是接露水。”
随着这话,江娘子若有所思:“杭州的乞巧,是有接露水用以擦拭眼睛和手的习俗,说是如此,便能得织女娘娘保佑眼明手快。”
说着,她不由眼眶泛红,神色颇为怀念和感动:“从前祖母还在时,也会接露水叫我擦眼手沾沾福气。她走之后,我也没过过乞巧了,没想到今日,能得郡主为我如此。”
金钏想到这盆露水得到不易,就不由接话道:“夏天干燥,露水难寻,为了接这些露水,郡主前一天晚上就在茶园的每棵茶树下挂上竹筒,今日天不亮就起来收露水了,为此,回来的路上,还差点掉下悬边的瀑布……”
郑泠不防金钏会说这个,立马开口阻止她的继续,“好了,过节就要开开心心的,说这些做什麽。”
“竟这麽兇险,”听罢,江娘子又惊又后怕,拉上郑泠的手,哽咽道,“你有没有事啊?可有伤着哪里?”
郑泠笑着摇头,“没有事,也没有伤着哪里,你瞧我还是好端端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江娘子感动的泪水哗哗落下:“你对我这麽好,又是陪我供佛,又是陪我过乞巧,我真是太感动了。”
她拍了拍郑泠的手,“你如此待我,作为回报,我只能满足你近来所愿之事了。”
郑泠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听她终于说出了那句她十分想听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