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原书情节的黄娟表现得非常平静,惜春出家,算不得世俗上多圆满的结局,但比起其他金钗来,也是幸运的了。求仁得仁,出家虽然生活清苦,但能求得个内心充实平静,那也未尝不能接受!经历了家族兴衰,看穿了世间繁华为虚幻的惜春,她的选择是清醒而坚定的。
最后黄娟还是去了一趟尤家老宅,她想明确惜春的心意,也好帮着她做好安排。如果能让她得个好归处,她也愿意援手一二的。古代社会里,女子生存不易,黄娟经历了,也是感同身受,
因此这些年来,她对身边的女子,只要能帮助的,就会尽量相助。她的‘暗香’营生,发展得不错,产业里制香的、售卖的,她都尽量用女子来工作。制香有了现成方子,不用花很大力气来制作,就需要细致认真,售卖只要是接待女客,这些工作都很适合女子来做。
黄娟给的工钱不错,在‘暗香’里工作的女子,无论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还是已经嫁人的媳妇们,能很正当地赚到不少工钱。工坊里有些手脚麻利,工作勤勉的女工,或是店铺里待客周到灵活的女店员,她们一个月的工钱甚至能胜过自己的丈夫和父兄们。手里有了钱,在家里的地位和话语权也随之提高了。古代社会里,底层女子能经济上自由,那是难得的
有的姑娘喜欢这种生活轻松自在,对嫁人也就兴趣不大,父母也没那么急切催促,觉着女儿年纪还不大,多干几年积攒些嫁妆也是好事;嫁了人的,婆家对待她们也比以前要尊重体贴了,人家现在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还能补贴家用,如果对她们太苛刻了,万一媳妇闹着和离,那不就是人财两空了么?
黄娟有朝廷赏赐的身份,想来‘暗香’闹事的人必须得掂量掂量,这样,无形中对那些女子也是一种保护。黄娟对自己给那些女子带来的改变感到很欣慰,她尽力了,尽管力量有限,但再微弱的烛光也比一片黑暗好。
黄娟和惜春进行了一场谈话。她告诉惜春这尼姑庵的真相。以前奉承贾家的尼姑庵,大多是不正经清修的。老尼姑做媒拉纤,做包揽诉讼的掮客,辖制着小尼姑,当做奴仆一般的使唤着,更有甚者是怂恿威逼着小尼姑做暗门子的勾当。这样的尼姑庵京城是很多的,你要是落在那样的地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如果这样,你还不如找个好些的人家嫁了,人间烟火,有苦也有甘!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京城有些庵堂是严守戒律,刻苦清修的,但在那里,尼姑们晨钟暮鼓,一日里除了繁重地念经和学习外,还要做许多苦累、繁琐的杂务,甚至是自己亲自下地耕种,有时还要外出化缘乞食,可不像你在贾家时焚香抄抄佛经那么清净自在,生活雅致。
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乏味的清寒日子。如果不是真的看破了红尘,醉心佛法,惜春姑娘,你确定自己能受得了么?妙玉那样的是受贾府庇护的特例,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误解了!
这话说得很直接,惜春低头思量了一回,道第一种自然是不能去的,正经的庵堂,哪怕清苦些,她也是能接受的。
黄娟摇摇头,凡事经历过才能有真切的体会。她也不再劝说,便和大尤氏商议了,把惜春送到‘白衣庵’去,捐了些香火银子,和主持师太说好了,一切都按照庵堂里尼姑的正常待遇,容留惜春在此代发清修一个月。不可拿她当做香客一般款待,其他尼姑做什么,她也要做什么。
大尤氏给了银子,主持也听说过黄娟的善行,钦佩她的仁义之心,便欣然答应下来。惜春便在‘白衣庵’里体会了一个月最真实的尼姑修行生活。
一个月期限到了,大尤氏和胡氏如期来到了白衣庵,以为这一个月的艰苦生活会让惜春改变主意。谁知,她们看见的惜春身着缁布佛衣,面容清减了些,但精神颇好,她手中拿着大扫帚正在扫地。
惜春见到大尤氏,双掌合十,向她行了个佛礼,口念佛号。大尤氏和胡氏见状双双愣在当地,听着惜春平静地表示,这一个月来,她过得很辛苦,但心中却是觉着从未有的平静安乐,她不想留恋凡尘,愿意在这里正式落发出家。
大尤氏惊呆了,她真没想到惜春的态度会如此坚定。
黄娟听说后,感叹不已,命运的运行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啊!不过,了解了惜春在白衣庵的生活,黄娟觉着也不算坏。
有的人真的是有灵性和信仰的,不然释迦摩尼怎么会在没有任何动乱争斗下,还放弃王子的高贵身份去悟道呢,贾家再富贵还能比得上皇家?
而且,惜春读过不少书,对佛经的理解比其他的尼姑透彻,一经点拨,悟性便很高。她善书画的特长在‘白衣庵’里也得到了发挥,帮着庵里画了好几幅佛画送给来上香的贵客,颇受好评。主持静安师太对惜春很欣赏,说如果惜春愿意正式出家,就收她下为真传弟子。
这样一来,黄娟也就很理解了。有的人能满足精神上的需求,自己的价值能得到体现和尊重,比衣食上的充裕更能她觉得幸福和快乐!
在黄娟的劝说下,大尤氏终于答应了让惜春出家,她还张罗着给惜春置办了三十亩田地,帮着租出去,每年的租子送去给惜春作为私财。惜春愿意捐给庵里也好,自己留在手中花用也罢,大尤氏都不管,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心意了!
父母都做不了儿女的主,何况她只是嫂子?在贾老太君派邢夫人来责问时,大尤氏这样回答道。
将那三春勘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虚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