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邵在笔记本上记下。然后面向袁风,说拆迁安置在你那里是重头戏,有什么高见?袁风有意在今天的会上表现。酒宴上耍过之后,想尽快弥补回来。可以做一回二杆子,让上级领导感知你是一块难犁的地,千万不能做第二回第三回,做了第二回第三回,就会被当成爬上脚面的癞□□踢开。袁风摊开笔记本,按照准备的内容讲了五条,这五条虽不是全部对的症下的药,但老邵感觉到袁风对他主持会议的重视,而且从他的发言里,感觉对袁风的靠近追随。老邵心里一热,融化了以前对他的冰冻。轮到老陶发言。老陶说当前我们的困境是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拿着瓢,不知道按葫芦还是按瓢。村里翟家的签名上访,我们不能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但如果这样成立调查组大张旗鼓进驻村里,必然引起村里另一派苗家的不满,另一派也不是好剃的头,假如另一派暗中操纵苗家的上访,一家的戏两家唱,戏会更热闹。不调查,上级不同意,翟家会二次上访;调查,苗家会以牙还牙鼓动苗家上访,这就是目前的困境。老陶说完,与会者就开始讨论。有的说上级要结果的批转件,涉及□□的考核评比排队问题,所以要立刻成立调查组,排除干扰完成上级交办任务,办理□□固然重要,对上级的态度更重要。有的说盲目进驻调查组,会导致诸葛寺村两家的上访你方唱罢我上场,□□局势失控,到时候上级的批评通报,甚至组织处理尚在其次,为此全面质疑否定我区的工作才是大事。有的主张依法依纪,不手软不变通,有的主张两条腿走路,一面展开调查一面通融,从翟苗两姓的翟贵和苗得雨入手,进而加强对□□的控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会议从上午开始拐弯开到午后,老邵难以拍板。老陶在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白纸写上:摸着石头过河。老邵不解其意,站起来跟他到了卫生间。老陶说不如先以工作组的名义开展入户调查,模排翟苗两家的反应,再根据模排的情况决定介入不介入。这样做既避免刺激了苗家,苗家得以获得暂时稳定,又可以落实上级的指示,表明我们主动积极反应迅速,两方都能兼顾。不知道效果如何,算是摸石头过河吧。老邵点头同意。回到会场,老邵把老陶的建议作为决策固定下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老陶不在会议上当众提出来,却要褪一层蝉壳给他,借他的嘴说出来。其实这是老陶给自己裹的保护壳。都知道老陶与分管□□的老魏有矛盾,老陶提出来的问题,老魏会变着法予以否定,老陶借道绕圈,就避开了与老魏的摩擦。而村里的苗得雨是老陶他的战友,他的话说多说少,大家都会往战友这层关系上拉扯,他更要避开。区工作组没有入村,诸葛寺村就知道了消息。苗树领一帮苗家人去见苗得雨,说翟家那边锣鼓喧天跟我们闹,苗家这边如果没有一点动静显得软弱,要求组织人马去省里上访。苗得雨倒很镇静,说不需要大惊小怪的,翟家去省里那么多人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落到区里。区里不敢动真格,绳索棍棒摆一院子,变成了工作组入户走访。苗树说不能大意大意失荆州。苗得雨说苲草挂不住蛋。话说得这么有底气,大家也就放心回去了。乔福长似乎比普通人更关注此事。他当拆迁办主任时,和大江虾争蟹斗,碰上苗得雨在村里和翟贵又相互踢踩,两人有了共同的对手,在一起共同的话题就多了。经常聚在一起琢磨翟贵,琢磨他与哪个领导关系近,谁暗中支持他;琢磨他哪方面是软肋,从哪方面入手能点破他纸糊的窗户;琢磨他手里能打多少张牌,能走多少步棋,琢磨来琢磨去,琢磨成了兄弟。如今知道翟贵上访上面要调查,乔福长把苗得雨约进了一家茶馆。他开门见山说,当前的形势不容坐以待毙,人家已经把绳绕在你的脖子上了,想松想紧全是一句话,你要变被动为主动。苗得雨说翟贵是卧在家门口的一条狗,只会在村里屁股大的地方乱叫,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乔福长说现在不比能耐,会哭的孩子多吃奶。他那边闹得越凶,这边就会给你做个葫芦画一道,不是因为你有多少问题必须画一道,而是对翟贵那边要有个交代。苗得雨不以为然,说叫唤的虫鸟没有肉。乔福长说不是有肉没有肉的问题,这是看谁叫唤不叫唤的问题,做了哑巴蚊子就要吃亏。苗得雨问怎么办?乔福长说老翟闹,你也闹,他到省里上访招致区里调查你,你也鼓动人上访,把屎尿往他身上倒。你去上访了,调查不调查他另当别论,但至少说对你的调查会减轻,区里会顾及你的感受。再说,如果你这边上访了,领导脑子里思想概念会发生变化,没有上访上前,你是举报对象,你和老翟的关系是举报与被举报的关系;上访后,老翟也成了举报对象,你和老翟的关系就成了两个家族争斗的关系。领导就要考虑一碗水端平问题,什么是一碗水端平?打你五十大板,也要考虑打他五十大板,或者说,如果不打老翟的屁股,就会考虑怎么不打你的屁股。苗得雨笑笑,说还是你站得高尿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