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你先把李跌带到我的书房去,我先去招待宫里的人。”季夫子当下便做下了判断,让家丁先把李跌带走,不能让他在此冲撞了贵人。
“是,夫子。”家丁钱大拉着一旁还搞不清事情重要性的李跌往书房走,见他似乎急着想嚷嚷,季夫子一个眼神过去,钱大便捂住了李跌的嘴,强硬地把人往书房的方向拉。
这一晚上跌宕起伏,季夫子晃了晃脑袋,经过庭院的时候,踱步到水井边,舀了一勺凉水,用手蘸了些,洒在脸上。
等走到厅堂时,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是他的夫人在帮他招待宫里的人。
季夫子推门进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朝着主位上的人恭敬行礼:“草民季岚拜见八皇子,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子怎地有空到我们橙县这小地方来,怎不提前知会一声,草民有失远迎,失敬。”
“季夫子,错啦!”少年声音娇俏,一点不似男子,她眉眼弯弯,自成一派风流,“本宫不是皇兄。”
“是草民眼拙,请九公主恕罪。”季夫子惶恐,他致仕后偶有回京探望儿子,见过八皇子几面,却不想这九公主男装竟和八皇子一模一样,若不是声音清脆娇俏,那英气的模样半分看不出是女子。
“无事,本宫和皇兄是孪生,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打扮,就连父皇母后都认不出,季夫子您才见过皇兄几面,分不清正常。”九公主刘钰端坐在主位,宫里随行的宫女太监皆作男子打扮,她纯净的眸子看着季夫子,颇为兴奋道:“本宫听闻你有一弟子,年纪与本宫一般大,学识卓然,你修书让季大人给他在京中疏通关系,竟是想把他送进京城来。”
“草民不敢结党营私,不过是我那弟子,非池中之物,季岚是想送她去京中的书院,免得被我这小小橙县埋没。”季夫子谨慎回道。
“季夫子,你这话说的,甚是可笑,你连皇子公主都教得,这李瑶有什么教不得,再说去岁,本宫的母妃多次派人请季夫子回京,季夫子几次拒绝,何不趁此机会和弟子一同入京,正好本宫的皇兄缺个伴读,母妃和皇兄都觉得你那弟子合适。你看如何呀。”刘钰笑着看着季夫子,话里话外皆是把李遥作饵,逼他回京。
可京中风云诡谲,他不愿站队任何党派,只愿做个纯臣,可当太傅时人人都逼他,所以等儿子能自己在朝中独当一面时,他便辞官致仕了。
回这小小橙县,当一个书院夫子,岂不快哉。
若不是李瑶实在天资卓绝,若是去京城自有一番造化,他在京中还有儿子、同僚和门生,他自会帮李瑶铺好路,让她遵循本心去做好官,当年他未实现的抱负,他相信李瑶定能实现。
可……如今不成了,先不说,容妃瞧上了李瑶,就说李瑶那存疑的女子身份,送入京中,必定是害了她。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瑶,是他早早看中,给大余准备的肱骨脊梁,可惜他看走眼了,这李瑶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一想到她爹李跌现在还在书房等他,季夫子就心头火起。
季夫子压下心中杂乱的情绪,向刘钰跪下告罪:“九公主,草民弟子的身子骨极弱,京城路途遥远,他恐无法入京伴读。”
“季岚,你是在拒绝本宫的母妃和皇兄吗?”刘钰虽年纪不大,但公主的威压却颇盛,毕竟是受尽宠爱的九公主,从未有人如此当面忤逆她。
“草民惶恐,能被容妃娘娘、八皇子、九公主选中,是李瑶之福,但她福薄,这是打娘胎带出来的病弱,草民也是近日得知,往后能不能进京科考都尚不清楚,我那可怜的弟子,草民本期待她能成我大余肱骨之臣,辅佐明君,促我大余蒸蒸日上,但可惜那小子福薄身体实在太弱,也怕勉强入京,一路颠簸,最后只剩骸骨一具。”季夫子说到动情处,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似乎恨苍天给了李瑶聪慧过人的头脑,却夺走了她的康健。
“若真如此,确实可惜。”刘钰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季夫子,语气充满遗憾,似乎信了大半,“罢了,也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书呆子,本宫皇兄要什么样的伴读找不到,你这弟子是无福之人。”
事没办好,反而得知人快死了,刘钰满心晦气,跟季夫子告别之后,便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往住所去了。
季夫子站在季府门口,重重吐出口气,掸了掸衣摆往书房走。
深秋的风萧瑟,带着早冬寒意,季夫子打了颤,又定了定心神,这才推门进去。
李跌被捆住手脚绑在椅子上,嘴巴上也绑了布条只能发出唔唔声,他见季夫子终于走进来,急得狂唔:“唔唔唔唔唔唔……”
“怎么回事?”季夫子问钱大。
“夫子,钱大也没有办法,这李跌非要去找你,我怕他冲撞了贵人只得出此下策。”
“那还不快解开。”季夫子看着李跌滑稽得样子,心里有些解气,嘴上说着让钱大给他解开,却只指了李跌嘴上的塞子。
钱大立刻会意。
嘴巴能说话后,李跌立刻冲着季夫子狂叫:“季夫子,你做什么?不会是想趁着夜深杀了我吧,我告诉你,我全家都知道我今日出来寻你,我若是回不去,我夫人自会报官。”
“聒噪!”季夫子话音未落,钱大便又把塞子给李跌塞了回去,“唔唔唔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