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罗桓说。岑瑾点点头,“去勺园吧,我请你。”罗桓在体育部无名无衔,义务陪练完全出乎对击剑的爱,岑瑾本也想答谢他。菜上来,岑瑾还在为之前罚下的运动员惋惜,“资格赛何必用兴奋剂,白训练了那么久。”罗桓说,“我听说她不是为比赛服用的,而是本来就有用药习惯。”“哦?平时训练也用兴奋剂?”岑瑾从没听说过这种情况。罗桓摇头,“不是训练,有可能是情绪疾病,比如抑郁、ptsd一类。”岑瑾想了想,“据说她也是体大来进修的,经常运动的人也会抑郁?”罗桓笑笑,“当然,运动员的心理问题不容小觑,我就是研究这个的。”哦对,罗桓可是执业心理咨询师,听说给许多国家级运动员做过赛前心理辅导。“我以前有个同学,本来是很好的田径选手,后来因为心理问题”,罗桓摊了摊手,仿佛难以言表,“那年的事还蛮轰动的。”“什么事?”岑瑾随口问。“她和一个朋友吸毒过量,在五环车毁人亡。”罗桓说。岑瑾的汤匙停在嘴边。“那年你还没来北京吧?”罗桓说完想起,“哦对,你本科就是北大!那你也许知道,七八年前的事。”“你那个同学,叫包丽?”岑瑾问。罗桓耸了下眉毛,“对,你认识?还是你听说过?”“听说过,挺轰动的。”岑瑾说。罗桓点点头,“就是包丽,其实她很反感训练,必须吃兴奋类药物才能刺激自己去训练,这类药物成瘾之后就容易吸毒。”岑瑾心跳加快,遗忘多年的人和事又浮现脑海,包括小杜那句“时候不多了”。“她同车的那个朋友,是被她教唆的吧?”岑瑾问。“不,恰恰相反。”罗桓说,“是那个朋友把她领上吸毒的路,我至今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杜绮若。”他的语气如此肯定,岑瑾的筷子差点掉落,连忙定了定神。罗桓看看她焦灼的眼神,以为她八卦心起,便笑了笑,“我们这行不能泄露病人隐私,但过去这么多年了,说说也无妨,我本来打算写成案例的。”他喝了口水说,“这个姓杜的女生有ptsd和躁郁病史,生前已服药三年。她认为包丽从事体育,有接触兴奋剂的渠道,就从她那儿买药,两人逐渐发展为恋人关系。”罗桓说完又看看岑瑾,见她专注地听着,他继续说,“包丽在一次赛前检出兴奋剂,供出了服药史,我导师介入心理辅导,效果不错,包丽就把小杜介绍过来,但这个小杜……”罗桓似在思考措辞,“说她聪明也好,说她顽固也好,她认为包丽介绍她做咨询不是为她好,而是想解决她的心理问题,哄她上床。”岑瑾的眼角跳了几下,问道,“真是这样吗?”罗桓笑笑,“无论包丽的动机是什么,小杜的用药剂量大得可怕,她从医院开不出那么多药,才想从包丽入手。包丽在一次咨询中说,小杜让她一起吸毒,说毒品和情绪药物有类似成分,我们劝诫过,但考虑到病人的心理状况,未能及时通报警方,没想到酿成悲剧。”“那她……”岑瑾说,“这个小杜,她在咨询中说没说过为什么……”“家庭”,罗桓说,“她的创伤来自家庭。她没明确说过,但我们从一次经过她许可的催眠中推测,她家庭中发生过创伤□□件,令她对包丽的x请求产生排斥,甚至是……”罗桓的面色凝重起来,“我甚至认为她讨厌包丽,那场交通事故……”岑瑾抬头看看他,“你是说,有意为之?”罗桓耸耸肩,“那是警方的事了。这个案例之所以令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它模糊了药物、兴奋剂和毒品之间的界限。你知道,训练需要运动员长期处于较高激素水平,一旦停训,由于激素的落差,人的心理状态会受到极大影响。如果追求更高刺激,几乎必然走向用药、吸毒,所以我们现行的训练体系,是否过于强调比分和竞争,忽视了人的心理属性?”岑瑾静静地听完他在专业领域的总结陈词,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小杜是否还说了什么秘密,有没有提过她的名字。但罗桓只礼貌地笑笑,“这话题太沉重了吧?看来我也老了,唠叨起来没完。”“没有”,岑瑾说,“你讲的很有意思。那个姓杜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创伤?”罗桓摇摇头,“她很聪明,我相信就算上法庭,她不想说的谁也问不出来。正因如此,她也很可怜。”岑瑾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