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的心神和讲堂里的所有人一般,全在那位孟大人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孟大人在众多先生的陪同下跨过了门槛站定,
安殊亭看到了和那位大人并肩而立的孙悦白、山长。
他眨了眨眼睛,见孙悦白轻飘飘的看了过来,也不敢再放肆,忙正襟危坐。
孟大人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情景,笑了笑,原本略带严肃得长相柔和了一分,他直接走向堂桌,陪同的几位先生也依次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各位先生落座,跟在先生身后的万安和一下子就显了出来,他动作熟练自然的将书本纸张,还有一些等会儿要用的东西放在孟大人身前的桌上。
微微躬身行了学生礼,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孟大人站定,所有的学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齐齐整整的躬身行礼,“先生好。”
“各位好,请坐。”孟大人回礼,示意众人坐下。
所有人这才坐了下来。
“诸位先生都是学识广博之人,平日兢兢业业,传道解惑,今日我倒有些为难,一时间也不知该讲些什么,不如你们提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大家一起探讨一番。”
这位孟大人一看就是个干脆利索的性格,却也不像安殊亭之前想象过的满身冷肃,不苟言笑,反而是为人谦虚,处事圆滑,瞧瞧这话说的,既夸奖了各位先生,又打破了严肃的氛围,挑起了这些学生的积极性。
没看原来坐着的先生脸上都带了明显的笑意,所有的学生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这会儿大家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冒头,都在皱眉思索。
孟大人也并不催促,看着讲堂里这些年轻的学生们,心中感概万千,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如今换了位置,当真岁月不饶人。
“先生。”万安和站起来,行礼。
见又是他,有人心中懊恼,被人抢了先机,也有人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这位素来被先生看重的学生能提出什么问题。
孟大人让学生提问,确实让大家高兴,更能有针对性的请教一些问题。
但提什么问题,这既要检验提出问题的人的水平,也要能展现解答问题人的能力,所以刚刚大家才要细细思索。
从前还从未有先生这般,孟大人这一举措,看似将选择权给了大家,但实际上也是更大的考验。
孟大人稳坐在堂桌前,看着底下那些学生绞尽脑汁的学生,甚至颇有闲情逸致的端起茶杯,就要抿一口,见这么快就有人准备好了,心中诧异。
循声看过去,见是万安和,他捋了捋胡须,轻轻的点头,对这个学生的印象越发好了。
万安和见孟大人善意的目光,感受这四周人目光炯炯,悄悄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神色镇定的开口。
“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务农,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实。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听见万安和的问题,孟大人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
包括贺知舟在内的众人都将孟大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羡慕万安和。
当真是有运道,贺知舟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虽然也十分关注孟大人,但个人事个人知道,所以从没指望过会被大人另眼相看,心态到底比一些人轻松。
安殊亭刚刚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此刻又看着孟大人对王安和明显的另眼相看,心里有着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羡慕。
他的声音不大,他身旁坐着的安殊亭却听的一清二楚。
安殊亭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旁边冥顽不灵的家伙。
贺知舟目不斜视,却准确的接收到安殊亭的动作,他悄悄的将书竖起来,身体往安殊亭这边侧了一下,“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说的了。”
不等安殊亭回答,继续说到,“你瞅瞅人家,明明出身农家,偏偏家里面,村子里都愿意举所有人之力供他读书。”
“如愿进了咱们书院,之后又遇上了先生,资助他,让他度过难关,现在又被孟大人看重。”
贺知舟的话还没有说完,安殊亭也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今日过后,不管万安和在孟大人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机遇,只凭他今日的表现,书院里的众人,包括先生还有学生都会更看重万安和。
此刻孟大人由浅入深,讲解着治农之策,言之凿凿,显然他在这方面也是擅长的。
而万安和一边听他讲农学要术,遇到新问题还会进行更深入的提问,偶尔还会给出带有新意的观点,可见平时他也思考探索过这些东西。
两人一来一回,本是孟大人主讲,如今竟变成两人的对话。
安殊亭不得不承认万安和从学识到手腕都是上等的人才,他从农家子走到如今,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万安和也同样用实际证明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
听着两人精彩的解答,孙悦白赞叹的同时,忍不住分神,偏头看了安殊亭一眼,安殊亭此刻的神色难得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