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生的笑声卡在嗓子里,合着眼泪往肚子里吞——他要长个子!门前烛光通亮,顾一念抬手遮住嘴巴,打着哈欠进到越千城的房里。入夜,习惯在夜间活动的虫子们从地底爬上来,躲在墙角或是草叶下,“唧唧”叫着。越千城横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手肘撑起抵在后脑勺上,似乎颇为无聊。顾一念坐在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一笔一划书写认真。顾一念今天梳的是标准的书生头,头发上下分成两半,上面一半以木簪固定住——他穷嘛,买不起玉簪子,只能用木簪子了;下面一半沾水梳平整,随意披在肩膀两侧,冷不丁看上去像女子。房间里安静异常,只有越千城偶尔说两句话,叮嘱顾一念怎么写。夜渐深,虫子发出的鸣叫声愈来愈低,将军府中的灯烛一盏一盏暗下去,忙碌了一日的下人们也回房歇息去了。月悬当空,树影婆娑。一根空心的竹管突然从窗户纸上的破洞中伸进房间,紧接着,竹管中蔓延出一阵烟雾,袅袅在室内散开。越千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突然头朝下趴在枕头上,似乎是睡着了。顾一念又写了几个字,也撑不住突然涌上来的困倦感,小鸡啄米似的,头点着趴到桌子上。等到他们俩全睡过去,半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吹迷烟的人轻手轻脚进到房间中。他压低脚步声,在房间里四处翻找起来,打开衣柜,又趴到床底看了看,除了几件衣裳和鞋子,什么都没找到。头猛地转向越千城,他举起长剑,缓缓朝他走去。一步两步,他逐渐靠近沉睡不醒的越千城,长剑闪烁着阴冷的光。没等他走到床边,越千城突然翘起头,哪有沉睡不醒的样子,分明精神百倍,“你是不是要找玉面罩?”呲着牙,越千城拿开掩在鼻唇上的湿手帕,笑嘻嘻道:“它不在我这里哦。”手执长剑的人惊觉上当,他快速转过身,想要逃离这里,越千城哪给他机会,他对着书桌那侧喊道:“花涴!”趴在桌子上的“顾一念”迅速起身,昏黄烛光照亮他的面容——是花涴!丢开掩唇的湿手帕,花涴从腰间抽出长鞭道:“来了!”长鞭一甩,她踩着桌子飞起,“真会找机会啊!”她对闯入房中的歹人道:“看来千城说的没错,你果真晓得我功夫高强,只有我不在将军府,你才敢下手!”烛光将歹人彻底暴露,花涴终于看清他的打扮——头戴斗笠,身穿黑衣,个头不高,手拿长剑。花涴没有见过他的面容,也从来没有同他交过手,但她却一眼认出他,“你是崇月阁的人!”她惊呼出声。她在梁儿和如汀口中都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矮个子男人!如汀胸前的伤口是长剑留下的,而他手中,正拿着长剑!听到花涴说出他是崇月阁的人,那个身穿黑衣的矮个子男人抖了一下,虽然他带着斗笠,越千城还是看出他动作中藏着的惊讶不已。他应该没料到,明明自个儿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底细却被花涴一眼看穿。惊讶只一闪而过,黑衣服男子很快恢复如初,他提起长剑,径直冲向花涴,“碍手碍脚!”剑刃直逼花涴的心脏和脖颈,招招毙命,似乎打算杀了她。花涴握住长鞭,动作敏捷地挥动着,以软克硬,与他缠斗起来。他们从房间打到院子,又从院子打到屋顶,再从屋顶打到府外,始终难辨胜负。花涴晓得,一时半会儿她赢不了,但一直打斗下去,胜的肯定是她。黑衣男子在花涴这儿难占上风,他知道自己不是花涴的对手,缠斗下去唯有败字当头。他瞅准时机,掏出随身携带的火匣子,对着夜空放了个冲天炮。巨大的光芒照亮夜空,花涴神色一凛——他在叫帮手。果然,不多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不少身着黑衣的人。花涴愈发用力地握紧手中长鞭,深吸一口气——她要拿出全部看家本领了。然,那些黑衣人却没有一窝蜂围上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远远站着,头颅微微下垂,似有人吩咐他们不许上前。夜风在耳边喧嚣,有个身形颀长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茫茫夜色中,他的腿脚似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身影也在夜色中一上一下。他走到花涴身侧,掏出两把剑,扔了一把给花涴,什么话都没说,只对她作了个开始的手势。花涴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和她比剑。那个矮个子男子似在担心什么,他走到而后出现的那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边,谨慎提醒他道:“主子,您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