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柘忿忿地离开了都护府,而后就回到了东门营垒中。
乌垒城中总共有一千巡城亭卒,分在东西南北中五个营垒驻扎,每个营垒驻扎两队兵卒。
这营垒的规模不大,而且非常简陋,其实就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
只不过院墙更高一些,四周再搭起一座歪歪斜斜的角楼罢了。
巡城亭卒负责巡视驻守的范围很广,一天更要两班轮换,同时留在营垒中的巡城亭卒并不多。
刘柘回到所属营房的时候,麾下那十个巡城亭卒已经整装待发了。
这十个巡城亭卒的年龄差距很大,最年轻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年长的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些年轻人才来乌垒城几个月,而年长者却已经在西域打熬了二十年,早在此娶妻生子,生根发芽。
刘柘一走进营房,所有人就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站得笔直地看向了刘柘。
几个月的时间不长,刘柘却与他们结下了生死的情谊。
一同追剿嗜血如命的马匪,一起夜巡狼群出没的官道,一道与别队的巡城亭卒打架,一起被军法惩罚过……
刘柘和他们出生入死,他们也多多少少得到过这少年的帮助。
西域风沙大,催人长得快,情谊也来得猛。
刘柘刚才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这些巡城亭卒就做好了与之共赴生死的准备。
走进这营房之前,刘柘的怒意和决心还不可阻挡。
但这一刻,他看到这些巡城亭卒或少或老的脸庞,内心却开始动摇了。
他们恐怕只以为是要与刘柘去执行一项任务,却不会想到是要与他去“谋逆”。
谋逆可不只会死,更会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刘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哪怕他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这些好儿郎也会选择跟着他义无反顾地纵马向东。
但是刘柘心中实在于心不忍啊。
“什长,今日是要去缉盗还是要去夜巡?”十七岁的巡城亭卒甲问道。
“都不是……”刘柘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是何事,是都护下了什么旁的命令吗?”巡城亭卒甲再次追问道。
“……”刘柘仍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什长,是不是遇到了难处,如果遇到难处了,可以与我等明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巡城亭卒问道。
“在理,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我等都可出力,大事做不了,小事总能做。”一个白脸巡城亭卒说道。
后说话的这两个巡城亭卒年龄稍长,心思缜密许多,所以话中有话,是在暗暗询问酒肆中的那番波折。
看着他们二人,刘柘想到了他们背后那一大家子的人。
络腮胡子有一儿一女,还有七十多岁的双亲,全部都在西域,他一旦离开乌垒城,这些人立刻要下狱。
白脸亭卒去年才与一个胡人女子成婚,上个月才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家里离不开他,更别说会受牵连。
这一刻,刘柘终于心软了,他没有资格让这些大汉好儿郎为了自己的“私事”舍生忘死。
否则,他与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舅舅霍禹,又有什么区别?
也是在这一刻,刘柘对长安城的父亲也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原来,身为天家贵胄,也真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乌垒城的城门就在不远处,但要踏出那一步却难于登天。
“刚才我去了都尉府,并无事发生。”刘柘故作轻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