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似乎都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他就一定要听吗?
一阵蝉鸣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韦贤那沧桑腐朽的话语,在高亢的声响里,韦贤听到的是天子平日那些激昂的话语。
后者与前者相比,离经叛道许多,但不知道为何,对韦玄成更有吸引力。
如果他的父亲和天子代表着两个大汉,那么一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大汉。
韦贤心中的大汉是一个威严、苍老而腐朽的大汉;天子心中的大汉是一个癫悖、年轻而生机勃勃的大汉。
二者放在一起相比,韦玄成自然对后者心向往之。
想到此处,韦玄成心中那份关乎“忠孝”的疑惑烟消云散了,他知道前路要如何走下去。
“父亲,你以前的话没有错。”韦玄成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坐进了马车之中。
在阵阵车铃里,马车逐渐隐入黑暗中。
……
长安今夜注定无眠。
一夜的时间,足够谒者们把大朝议的命令递交到所有官员的手中了。
这道命令非常强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管愿不愿,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参加朝议。
翌日,卯初时分,长安城北门那厚重的门在一声干涩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中垒校尉、射声校尉、步兵校尉、虎贲校尉四营一万人,浩浩荡荡地北门穿行而过。
在一阵阵铁哨声和口令声之中,这一万精锐汉军有条不紊地向长安城的各个方向散去,关防住各处要害的通道。
与此同时,属于南军的期门郎三都尉和车骑郎三都尉共一万五千人从西门鱼贯而入。
和四处分散束手的北军相比,这六营南军的目标更为明确:明光宫、长乐宫和未央宫。
每个宫殿,都由一营期门郎和一营车骑郎共五千人戍守,可谓戒备森严。
除了这两万多南军和北军之外,执金吾下辖的两千五百巡城亭卒也尽数调出,关防住了各府衙、武库和诏狱等重地。
至于未央宫和长乐宫中的兵卫和剑戟士,也全部整装待发,穿甲执刃,神情肃穆。
短短半个时辰,这三四万精锐的甲士就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之下,各自就位了。
南军和北军相互掣肘,城内和城外相得益彰,偌大的长安城被围得像一个铁桶一般。
不管是哪一支人马,都是这几个月来由天子亲自练出来的“新军”。
从将校到兵卒,全部都经过层层选拔,与世家大族的牵绊非常少。
忠于天子的新军,悄然入城,当然不是为了作乱,而是警告某些人不要作乱的。
……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城门的城头,照进长安城的时候,大街小巷中,亮起了许多刺眼的光。
以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今日是“甲光向日金鳞开”。
卯正时分,长安城的官宦之家,不管宅门大小,陆续打开了门。
不同品秩的官员穿着各款袍服,戴着各色组绶,从门下鱼贯而出,坐上自家的马车,惴惴地向未央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