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徙民之事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过要和刘贺商量,甚至没有想过和刘贺讨价还价。
他们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天子停手,让天子认输。
于是,这就成了皇帝和臣子的一次角力。
“除了跪在下面的这些人,其他朝臣有几成是支持朕的?”
“九卿二府的长官都站在陛下这边,两千石以下的官员中,有七成站在陛下这边,至于地方郡国守相……”
“可能有一半的人站在陛下这一边。”
这儒林的局面,倒和刘贺猜想得大差不差。
现在的大汉朝堂,还没有完全被世家大族垄断,还有一多半的官员来自寒门。
魏相、孔霸、王吉这些出身微末的人也不少,所以朝堂才没有变成一块铁板。
否则,今天跪在北阙之下的人就不只是这三四十人了,而有可能是三四百人。
那样一来,刘贺就真的有所忌惮了。
毕竟,他们不是无权无势的儒生啊。
“戴宗,如果现在是孝武皇帝在位,张安世他们敢这样做吗?”
“陛下,微臣不知如何作答。”
“是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不敢作答。”
“陛下恕罪!”戴宗仍然没有给自己的答案,他知道天子不是来向他要一个答案的。
“朕觉得若是孝武皇帝在位,别说是张安世他们,就是卫霍在世,也绝不敢这样做。”
“今日,他们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到未央宫北阙来逼宫,无非还是觉得朕好欺负,觉得朕年轻。”
“平日里一个个都毕恭毕敬,但是在他们的心中,朕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得过份的宗亲而已。”
“若不是孝昭皇帝骤然大行,若不是孝武皇帝子孙衰微,若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轮不到朕来坐这个位子。”
刘贺背着手,缓缓地把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他的语气越来越平和,但是也越来越冰冷。
“朕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陛下垂训。”戴宗看出了刘贺的不悦,连忙请道。
“你觉得他们怕不怕朕?”
“不是怕,是敬畏。”戴宗的回答很准确。
“那是敬多一些,还是畏多一些。”
“……”戴宗无言以对。
“你说错了,他们并不畏惧朕这个人,他们畏惧的是大汉天子手中的权力。”
“他们对朕只有敬,因为朕处处都以理服人,没有一次是真正癫悖孟浪的。”
“朕既然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害怕朕呢?”
“只有不讲道理的皇帝,才会让臣子又敬又怕!”
“有人说得好,权斗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但是朕又觉得,权斗不可能只有人情世故,没有打打杀杀。”
刘贺说话的时候,戴宗始终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天子为何会说这些看似无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