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抄起了案上的那块惊堂木,举重若轻地在案上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之下,韩不害发现魏相那干巴巴的笑容早已经敛去,重新换回了让他们熟悉的冷脸。
“韩公,诏令是县官下的,盖的又是传国玉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从长计议了?”
“陛下定下的诏令,内阁都不敢质疑,难不成河南郡要质疑不成?”
“那河南郡还是不是大汉的王土,你这河南郡守还是不是大汉的朝臣?”
魏相这几句话是说得毫不留情,没有给韩不害这两千石官员一丁点儿面子。
后者本不敢跟魏相争锋,但他成为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已经半年多了,官威已经垒起来了。
当下被魏相这一通“骂”,刚刚还堆着笑的脸也立刻黑了下去——比百姓家的釜底还要黑。
但是韩不害还就只能硬受着,谁让对方手中有天子的诏令呢?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那韩公就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免得本官听错了奏上去,影响韩公的前程。”魏相斜着眼睛问道。
“兹事体大,民间和仕林对这徙民之事,多有怨言,所以此事实在是不好办。”
韩不害压抑着心中的怨气和怒意,还算得体地给出了一个答复,坐在一起的王啬和邓展连声跟着附和。
“不好办,还是不愿办?”魏相冷笑着再次问道。
“不好办,亦不愿意办!”韩不害硬气了起来,冷着脸说道。
“王公和邓工,还有三位都尉,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此事不好办?”魏相又转向其他几人问道。
几人面面厮觑,然后就一起开始说起了车轱辘话,诉起了苦。
来来去去,无非就是“民怨颇大”“有损国本”“民不聊生”“县官明鉴”……这些话。
从他们的言语之中,那些“民”都是家訾百万以上的巨室豪门。
至于那些“五口之家,一年节余不过千钱”的寻常百姓,并不在他们的眼睛中。
这一刻,魏相终于完全明白为什么天子要行科举制了。
这靠察举制选拔出来的官员,越来越多地与巨室豪门勾连在一起,早已经形成了一党。
想靠他们打击巨室豪门,那简直就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
“县官说了,不好办……”
“那就别办了!”
魏相骤然发怒,猛然将面前的方案给翻了过去,笔墨纸砚摔了一地,吓得几人急忙往后靠。
“诸公觉得此事难办,那本官来办,尔等以后就听命即可。”魏相狠狠地扔出这句话。
“魏公,此事不得民心,何人来了都办不了,就算我等听命也办不了。”韩不害说道。
魏相不做声,他左手拿出了诏书,右手掏出了虎符。
一同平举到了面前。
“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办!?”魏相冷笑道。
“魏公难道是要用强的?”韩不害眯着眼睛问道。
“大汉肇建至今,徙民之时,总有刁民做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徙民之事关乎国本,务必要办妥!……”
“本官来的时候,县官交代了两句话,让本官不要怕死人,也不要怕杀人。”
魏相这两句话倒是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杀意却突然充满于整个正堂。
就连始终与魏相争锋相对的韩不害,都有惧意和退色。
但是,关系到与他们有牵连的巨室豪门,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配合呢?
“魏公,此事恐怕要引起民乱,恕下官不能从命,还请上奏县官,收回诏令。”
“来人!”魏相脸色骤然改色,朝着殿外喊道。
当下,一什昌邑郎似乎早已经在待命了,立刻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堂前,插手待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