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和江兆守在一旁,地上横七竖八已是躺了许多人,周景宜便坐在这一群生死不知的人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船上置下的一张古琴。她目光掠过地上的众人,顿时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观音堂的琴泠。这位前次见时还趾高气扬的观音堂长老,此刻委顿在地,四肢瘫软不省人事。桑萦微有些错愕,回身望向陈颐,“这是……”许是到这会,知道她对他的脾气秉性也算是心里有数,陈颐也没甚遮掩的,瞥了眼地上的人,冷声道:“都是观音堂的人。”陈颐复又朝那几人看了看,他当时没收住手,这会看着情状确是有几分骇人。只是一想到这些人配合陆恒给她用药,他便觉着让这些人死了都是他在行善积德。桑萦也没细问,观音堂这些人的死活她并不关心,左右都是想要她命的人,犯不着她来这做好人。她转头看向周景宜,“周景宜,陆庭深明日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从陆恒此前同她说的话中,桑萦觉出几分不对。他那般笃定她明日的盘算会落空,是不是说明了,他们浣溪山庄原本便不是如她想的那般安排的?“怎么,如今回到了太子殿下身边,便连周庄主都不喊了?”周景宜语带轻讽笑问道。桑萦没理他的嘲问,打量他片刻,轻声开口:“周景宜,你将我带进浣溪山庄,向陆庭深提议让我同陆恒成婚,应不仅仅是陆恒说得那般,想……”她微顿,看了陈颐一眼,将剩下的话说完。“应不仅仅是为了试探殿下的态度,也不是为了陆庭深所说的,以殿下的性命来迫皇室下场吧?”“你费尽周章就是为了现下,我和我师父,暹圣教,还有浣溪山庄的人,尽数都聚在一处。你想要知道的,是当年相思顶的那一战具体发生了什么,对吗?”见周景宜沉默不语,桑萦心知八成是猜对了。此前她便想不通周景宜的目的,但从师兄口中她知道,浣溪山庄和天归剑宗的恩怨,便是在当年相思顶的那一战中结下的,倘若周景宜想借浣溪山庄之手知道什么真相,便也只有这一桩事了。她朝他走近一步,“周景宜,你我所图不同,成事虽难,但我若想坏你的事却容易。”“你别看陆庭深口口声声要报家仇,实则他的心思可比你我要大得多。”“若天归剑宗没有如今的地位声威,陆庭深才不会这般对待我师父。”“他摆出这般阵仗,说是给他陆氏亡魂报仇,可实则他是想借着天归剑宗的名望,用我师父和我的性命给他浣溪山庄立威,以号令武林中一些同样私欲作祟的门户。”“若是这时候,陆恒已经出事的消息被他知晓,至少明日陆庭深便不会再如此前同你约好的那般行事吧?”随着桑萦的话音落地,周景宜这会也回过神,他一笑,“我此前竟没瞧出来,姑娘心思倒是比周某还多。”“只是姑娘提及陆恒时未免也太过无情了些,怎么说他也是你的新婚夫婿不是?”他刚说完,浑身便是一僵,如同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似是在强忍着什么,面上神情痛苦难当。而后一直在桑萦身后看着的陈颐阴沉着脸缓缓走到周景宜面前。周景宜收了一贯的戏谑神情,震恸而惊骇地望向陈颐。陈颐一言不发,平静地望着周景宜。只这几息之间,周景宜便已是冷汗涔涔如水,再站不住,向身后倒跌坐在舱板上,喘息着惊声道:“你……”陈颐淡淡笑开,“很意外?”“你不二山庄连武学都是源出暹圣教的春江花月,我会知道你内功的罩门也不算是难事吧?”说话间,陈颐不知是又做了什么,周景宜已是浑身颤栗,痛苦难当,再看不出半分方才对桑萦说话时的悠然自如神情。桑萦看着陈颐,如银月色为他映出一身清辉,瞧着甚至别有几分赏心悦目,可他此时声音漠然,语气平静地令人心悸。“她问你话,你便如实答,莫要让我动手。我今日心情实算不上好,容易失手。”这人他是残废了的好,还是……大半个时辰下来,周景宜面上痛色不减,望向陈颐的目光除了惊怒和畏惧,还有几分困惑。他似是想不通,为何陈颐能教他周身百处穴道同时如被毫针刺穿一般地剧痛。缓缓地,他姿势僵硬地望向陈颐。“春江花月,是吗?”陈颐负手站在他面前,不置可否。“周景宜,林惊风现在何处。”周景宜似是想笑,但浑身上下俱是不堪承受的痛楚实是教他难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