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有些身穿青袍的蒙面人,见到她在此,俱是放下手中之事迎过来。“苍湾大人吩咐的事很快便会有结果,大人去而复返,可是还有什么要交待我们的?”“都出去。”桑萦故技重施,压低声音含糊命令道。她换这套衣衫时极为小心,那人身上所有的配饰皆被她扒下来小心佩上。此处已是巍峨羡山的山石正中,寻常时候非教中之人,鲜少会有人往这边来,她衣袍佩饰俱是齐全,虽然看着有些不大对劲,但也没人想要质疑她到底是不是换了人,听她这般命令,皆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桑萦望向一旁的陆冲和宋成文,她没瞧见陆临远还有宋菱,但这并不重要,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何会在此地见到他们。她缓缓朝此二人走近,他们二人所在的监牢一左一右挨着,皆是委顿在地,瞧着身形气色,比起当初在京中大理寺监牢时还要清减许多。听见她的脚步声,陆冲抬头瞥她一眼,已然粗哑的嗓音发出几声冷笑。“你又是哪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又要来找你陆爷爷做什么?”此间没有旁人,桑萦看看陆冲,又看了看宋成文,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故意试探道:“我奉教主令,来取你性命。”闻言,陆冲面色几变,盯着她的目光慌张又带着恨意,他遏制不住地怒道:“当初齐王的事,我知道的我可是都说了,淮山派的死也是宋成文下的手,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杀我,凭什么不杀他杀我,就因为宋成文在京中时主动投靠了太子?”他这一喊,旁边的宋成文也在一瞬间被点燃心头怒火,恨声道:“凭什么?你当初故意留下一个宋字,难道不是在用我宋家为你陆家做后手?是,我是同太子做了交易,也同他作了场戏,可我那也是迫不得已,我何时害过你?我将你当哥哥,你将我当做什么?你们陆家青云直上的垫脚石吗?”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怒斥争辩,皆是掷地有声,说得却尽是些卑劣之事,桑萦听得似懂非懂,却听到他们提及陈颐。她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窒了窒,却强自不动声色,只追问道:“太子?”陆冲犹在瞪着宋成文,看都未朝她看一眼,口中怪笑道:“哦对。”“在这应是该唤教主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如来……什么叫做在这应该唤教主了?桑萦盯着陆冲,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她听清楚了,话中含义也辨得分明,可仍觉不可置信。定是哪里错了。宽大绛色帷帽遮住她微微发白的面色,她神思有些恍惚,一瞬间想到的,尽是陈颐温和疏淡的眉眼,还有环绕在他身畔的丝丝缕缕清浅兰香。陈颐,当朝的东宫太子,怎么可能会和魔教扯上干系。她按捺住心头跌宕的情绪,看了一眼宋成文,平稳着声音对陆冲低声道:“他的命自有旁人来收,我只是奉命杀你。”这一句说罢,宋成文蓦地抬头打量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陆冲却骤然放声大笑,对着宋成文道:“你以为你投靠太子就能得好?你、我、还有五岳剑剩下那几门,咱们谁的手上没沾过朝廷命官的血?再则你当初在京中天牢见过宁泉和陆恒的事,你以为能瞒过去太子的眼线?你以为太子还会信你的投靠——”陆冲话音未落,宋成文怒而打断他喝道:“陆冲!你莫不是疯了!”陆冲根本没理他的怒喝,见宋成文如此大的反应,反而笑得愈发猖狂:“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聪明人呢,哦你以为你搭上浣溪山庄的人便能从这鬼地方逃出去?陆庭深连我这堂兄都不管,他能好心救你?怎么着,你宋成文浑身上下这二两重的骨头里有金子不成?”到这会,宋成文也失了顾忌,许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久了,身上旧伤新伤日日不断,心性也磨得差不多了,他阴沉沉盯着陆冲道:“左不过你死期将至,淮山派满门三十七条人命,你、我,咱们谁也别想脱开干系,届时到了阎王地府见了二哥,咱们再好好分说分说。”听宋成文提及淮山剑派,陆冲浑身一颤,当初在淮山派正堂初见时的气势如今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血丝满布的浑浊双眼,他面色上狰狞狠色犹在,望向桑萦的眸光也是阴鸷一片:“你说你奉教主令来杀我?”“你让他亲自来,我倒想问问,我杀二弟满门,也算是得了他的授意,如今为何反倒尽数栽到我头上来了?”听着陆冲的诘问,桑萦想到淮山派正堂内仅有几岁大的年幼稚童,面色惨白毫无生机,浑身无数皲裂而开的毫末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