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看着江斜月,说不出话来。
“二弟未出生前你就对我十分冷淡,我不论怎么做都讨不到你的欢心。不管是学堂的师傅夸我聪慧,还是宫里的晚宴上我为国公府争得头彩,你都未曾夸奖过我,哪怕一句。你一直对我淡淡的,我一直以为这是母子间的正常交流方式。直到二弟的到来,我才发现原来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个地步……”
江斜月笑得苦涩:“母亲,你的心,未免也太偏了些。”
他似是不想多说下去,骑着马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身形踉跄,全身都在颤抖着。
“哎,大公子看上去真的很难过呢。”沈映竹凑到杨柳身旁,悄声道:“说真的,虽然我不喜欢江斜月,但姨母确实对他不怎么上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要不是他和二哥的容貌非常相似,我都要怀疑江斜月是国公府抱养的公子了。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杨柳内心冷笑不止。
可不是么,江临星只不过快丢了性命,而江斜月可是失去了母爱啊。
国公夫人或许确实不如关心江临星一般关注江斜月,但她并不曾苛待江斜月,而实际上江斜月也并不需要这位母亲的关心。
江斜月至始至终都有着镇国公的支持,有着整个国公府的支持,自己最优秀的弟弟不仅腿瘸了,甚至过一段时间这位弟弟说不准便要撒手人寰……在这个时候挑起国公夫人愧疚的情绪,大抵只是想逃避被国公府诘问的责任。
杨柳明白江斜月这种人,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发泄一下情绪——你看,我对我弟弟不好是有原因的,这都得怪我那偏心的母亲。
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纯粹的坏人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每个人作恶的理由和借口。
只是借口用多了,他们自己也忘了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置别人于死地。
而且国公夫人真的对江临星很好吗?表面上看,国公夫人是镇国公府对江临星最关心的一个人了。然而杨柳却觉得,这位国公夫人只是不想看到国公府不按照她所想象的道路发展下去罢了。
若真疼爱江临星,怎会接连处理了他身边的两位侍女?怎会连江临星体内被下了过量的鸢尾散也不知道?又怎会置江临星在晚宴上被刁难时不管不顾,还任由江斜月安排?
在她看来,国公夫人是一个生性凉薄之人,她只想看所有的事情在她的计划内按部就班,别的事情她并不想多管。
江临星的双腿受伤在她的意料之外;江斜月此番的兵变失败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否则这么爱江临星的国公夫人为何不早些将他置身事外?无非就是她觉得为了国公府光明的未来,让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受点委屈也没什么,顺便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好让他日后顺从自己的话,也顺从国公府的行动。
这也能算是爱吗?
江临星的咳嗽声打断了杨柳的思绪。
国公夫人看着江临星,叹了口气,“临星,为娘早就和你说了,作为国公府的一员,要始终和国公府步调一致。你再这样下去,为娘也保不住你了。”
“那我可能要继续让母亲失望了。”江临星一面咳,一面笑得却畅快:“我不会也不可能在错误的事情上与国公府步调一致,我会一直坚持我的理念,除非我死。”
“临星!”国公夫人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临星平静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倒是母亲,你是否知道我的体内被人下了剧毒,快要死了呢?”
“你说什么?!不可能!你……”
“我江临星从不说假话。也不屑于说假话。”江临星拂开国公夫人的手,笑得讽刺:“因果报应,屡试不爽。母亲,现下终于轮到我了。”
“娘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临星你放心,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母亲,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江临星声音有些疲惫:“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从我双腿不能行走的那一日起,一直到如今,可你从未真正考虑过我。”
“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