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杨柳还记得父亲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她不敢忘,也不能忘。自从她决心独自调查灭门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要学会如父亲所说的煎药一般,耐心,执着,专注。
她不信她会一无所获。大火摧毁了一切,但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就总能发现一些在火光中遮掩不住的真相。
况且,她也不算没有收获,和她之前所调查的结果一样,远在京城的国公府与当年他们一家被灭门的惨案之间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位国公府的二公子也确实如她所想的一致,是一个很好的入手点。
而且看起来江临星当年双腿受伤的原因也应该和灭门案有些关联。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来探望一下表哥,你们都拦着我做什么?表哥,你在不在——哎?”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
门外的姑娘身着一件桃红色软银轻罗绣花棉袍,外头系了一件纯白色薄氅,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暖手炉,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娇俏的很。
江临星一脸惊讶,“映竹?你怎么来了?”
“我都在家闷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才能出门一趟,当然要来姨妈这儿看看你。”叫映竹的少女转身对着门外嚷了几句:“你们都先回姨妈那吧,留雅雀和流峥在门口等我就行了,过会儿我自然会再去拜访大公子的。”
说完,映竹便将房门关上了,蹦蹦跳跳地跑到江临星面前。
“表哥,你最近还好吗?让我好好瞧瞧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好像还有点咳嗽?难不成下了这场雪让你又染了风寒?”映竹一脸心疼地看着江临星,“表哥,不是我说你,你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久,突然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杨柳,惊讶地扬了扬眉,问道:“这是……你的新侍女?叫什么名字?”
江临星咳嗽了一声,道:“杨柳。母亲安排的。”
映竹歪了歪头:“之前的云裳姐姐呢?我还想请她帮忙绣一个荷包呢。”
江临星手微颤了一下,垂下了眼眸:“云裳挣够了银子,江家放了她的卖身契,她云游去了。”
映竹大为失望,“啊……好可惜。我还有东西想要送给她呢。哎,对了,我可以给她寄信啊。表哥,你知道她……”
江临星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表情十分痛苦。
映竹连忙帮他顺气,“啊呀,表哥你这次病的怎么这么严重,请太医来瞧了吗?你的身子自从……好像一直都不太好……”
“已经在吃药了,不用担心我。”江临星推开映竹的手,笑道:“你不是喜欢吃东街的桂花糕吗?我让他们去给你买好不好?”
映竹被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可是母亲不让我吃……让他们去买,他们一定会转头就告诉姨母和母亲的,到时候我又要被骂了……”
“让杨柳去吧。”江临星望向杨柳:“她刚来府上,不会太引人注目的。”
映竹眼前一亮,“真的吗!”
杨柳看着映竹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在东街口的云味坊。”江临星对杨柳说,“书架的抽屉里有一吊钱,你拿去买两盒桂花糕。剩余的钱你自己留着就好。早去早回。”
杨柳又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随后便闪身出门了。
映竹。
沈映竹。
金陵沈家二房长子之女。
沈家是国公夫人的娘家,是深得新皇信任的皇商。也正因如此,沈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国公府和沈家的来往十分密切,三代内皆有姻亲关系。
听闻这位沈家小姐沈映竹便是两家挑选好的用来联姻的对象。至于是嫁给谁……或许曾经沈家也想让她嫁给与她年纪相仿又大有所为的江临星,不过江临星残疾后,沈家似乎便没有和国公府结亲的意愿了。
虽说国公府内还有一个大公子,且大公子至今还未娶妻,但这位大公子比沈映竹大了许多不说,还纳了四五个小妾。沈家应当是不舍得让明媚单纯的沈映竹受这份委屈。
杨柳正暗自思忖着,没发现挂在腰间的荷包被人偷偷拿走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却看见那小贼转了个弯往巷子里跑远了。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个“哑巴”,根本说不了话。
只能拼命追了过去。
等她跑到小巷的时候,却发现有一身着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已经将那小贼捉住了。
“快把刚刚偷了姑娘的荷包拿出来。”
白衣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却无端地令人信服。
杨柳定了会儿神,向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