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他奔出新房的院落,穿过一道满月形院门,那间贴了大红囍字的新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它仿佛活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正当弈云林喘足了气打算再跑一圈时,贴着囍字的门开了。明明是正午,却没有一丝光线射进来,门后暗黑得不可见物,也无从查探新郎的情况。
空洞的黑暗凝视着弈云林,弈云林也立在原地。突然,一声惊呼从黑暗中传来,新郎夺门而出,在他跃出门槛的瞬间,一只黑色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似乎想要抓住他。婚服繁琐笨重,新郎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但他忍痛爬了起来,竟是直直朝着弈云林撞过来了。
侧身躲开新郎的冲撞,弈云林伸手去抓他,问道:“这是怎么了?那个黑衣人呢?”
“呜啊啊啊!”只不过被抓了手腕,新郎却像砧板上的鱼似的挣扎,弈云林被他这副模样震慑住,一时不察便让他挣脱了。
游悦华感到绝望。从他入了新房起,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就盯上了自己,先是潜伏在新房里,被他发现后拔刀相向,打碎杯盏,吓得他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发抖。须臾,黑衣人又坐了下来,尽管游悦华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游悦华能感受到一道阴冷的视线死死黏在他身上。
那把出了鞘的刀大摇大摆地躺在桌上,游悦华开始思考对策:黑衣人拿起刀还需要一点时间,他若是尽全力朝对方撞去,再开门呼救,或许可行。
始料不及的是,黑衣人“蹭”地起身,一个虎跃扑向窗户,就这样消失了,连桌上的刀都没拿。
游悦华忧心忡忡地回宴会上,众人见拜过堂的新郎没带帷帽来到席间,大为惊讶。
“妻主!”游悦华当着在场宾客的面钻进还在敬酒的翁如蕾怀里,脸埋在她颈间,“有人闯了新房,他拿着刀想杀我!”
“有刺客?悦华别怕,还记得他往哪儿去了么?”
翁如蕾立即召集翁府侍卫,将新房院落和翁府正侧门围得水泄不通。
即使是文人气质,此刻戒备起来的翁三也流露出一丝厉气,游悦华很快便被她安抚好了。
另一边,弈云林也找到了翁如琼,急忙道:“翁四公子,新房那边有刺客!”
翁如琼抬起头看他,应道:“没事没事,公子你先别慌,我三姐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你还是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翁如琼将席上的一碟藕粉糖糕端给弈云林,弈云林拿了一块,在他身边入座。
“这个是什么做的?加的什么豆子,我还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是莲藕磨的粉。看样子公子并非南方人,在我们南方,一户人家有一口荷塘就能饱腹了。莲花莲叶、莲子莲藕都可以做成美食。”翁如琼彬彬有礼地向弈云林介绍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恕我眼拙,竟然忘了公子名讳了。请问公子是哪一家的?”
弈云林扶额叹息。翁如琼,一个十五岁的小少年,竟如此健忘。分明几日前才见过。
“我是矩山弈氏弈云林。”
翁如琼闻言微微皱了眉,道:“阁下是在开玩笑吧,弈公子我是见过的。几日前正是我去码头接的他。”
“你才是在开玩笑吧?”弈云林不可置信道,“既然你还记得我,怎会认不出来?难道你记错人了?”
弈云林稍显慌乱地站起来,大喊道:“魏芩!魏芩!快过来!”
他神情是如此激动,引得全场宾客都看了过来,魏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匆赶过来:“这位公子,你是在叫我吗?”
“什么叫‘这位公子’?”弈云林握住他的双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弈云林啊,你们为什么都装作不认识我?这很好玩吗,为什么要这样做?翁如琼认错我是情有可原,魏芩,你别学他啊。”
魏芩迅速后退几步,神色警惕:“我的确不认识你。你什么要冒充我家公子,你有什么目的!”
有那么一瞬间,弈云林认为魏芩下一刻就要捧腹大笑,说:“傻了?公子你真好骗。”
可是魏芩没有。他在弈云林热切的古怪眼神里,再度后退了几步,甚至缓缓朝右侧倾过身体,只要弈云林有任何异动,他就会喊来侍卫并立刻远离弈云林。
坐在席间的翁如琼瞧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慢慢地仰起头,看弈云林的眼神逐渐从温和转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