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十年,总是以保护之名,行独断之事,仰知行心中有怨,却从未记恨于她,那日争吵后,她也反思许多。
良久,桢元开口,声音沙哑,“你意已决,我无话可说。只一点,你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任何事情都不能威胁到……”
“我会活着回来,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会…带着阿姐回来。”
仰知行打断了桢元的话,坚定地看着她。
桢元心中一震。
这是句承诺。
她总觉得,仰知行一定能做到。
*
第二日是个阴沉的雨天,空气闷热,细密的雨叫人心中烦躁。
邢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来时仰知行正与淳安在亭中对弈,萧温序则在一旁充当淳安的军师。
颂禧走来她身边,轻声对她道:“方公子来府上了,正在前院里候着。”
仰知行疑惑的回头,“谁?”
她在脑中搜刮了半天,丝毫没有这方公子的身影。
颂禧看了萧温序一眼,凑近她耳朵,低声道:“方郃,方家二公子,方老夫人的孙子。”
她想起来了。
她十一岁时,曾跟在方老夫人后面学过两月古琴,之后因习武而耽搁了。
方郃长她三岁,是老夫人二女儿的独子,因其父母早逝,老妇人对他极为偏爱,孙辈中唯他的琴艺是老夫人亲手所教。
仰知行在方府学琴时,一学就是一天,方老夫人午膳后要午休,午休时间里便由方郃督促她练琴。
此人的身份逐渐在脑中清晰,有关他的回忆也逐渐明朗。
仰知行执棋的手突然滞在空中。
她好像,突然想起一件荒唐事,与这人有关。
她学琴的那两月正处冬日,仰华庭故意挑在最冷的时候让她去,为了磨练她的意志。
十一岁的仰知行粉雕玉琢,像块软玉,仰华庭嘴上说着要磨砺她,却又不舍得她受冻挨饿,爱给她梳妆打扮,每日将她裹成个粉团似的小球送去方府,晚上再带着她爱吃的糖炒栗子与江叙祁一起来接她回家,路上仰知行叽叽喳喳给仰华庭讲今日所学,江叙祁就静坐一旁给她剥热乎的栗子。
冬日雪下个不停,天气寒冷,老夫人年纪大了,午休的时间也长,经常是上午教完仰知行,下午便再也见不到人了,每日都是方郃陪她练到天黑,再送她出府。
方郃与江叙祁年龄相仿,性子也相似,她那时也习惯性地将其视为兄长。
方郃却不这样想。
那日是仰知行在方府学琴的最后一天,连着学了两月,最后一天她也有些犯懒了,用完午膳后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屋里炭火烧的烈,十分暖和,周围无边安静,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和炭炉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她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方郃来时她正要进入梦乡,忽觉脖间一股凉意,硬是被人揪着脖子拎了起来。
小少年也如温玉一般,朗声道:“不可偷懒,快再练两遍,练完我给你吃栗粉糕和蜂糖酥酪。”
仰知行酷爱甜食,听了以后眼睛都亮了,像只乖巧灵动的小兔子,立马挺直腰板,打起精神开始练琴。
练了三遍以后,方郃端来点心,仰知行直勾勾地看着,东西刚放置在桌面上她就伸手去拿,手背被方郃拍了一下,力度不轻不重。
“酥酪是刚蒸出来的,当心烫。”
仰知行悻悻地用左手去拿栗粉糕,低着头开始吃,第一口咬的有些大,腮帮鼓鼓的,右手还不忘拨弄琴弦,发出一阵阵琴音。
方郃只觉她十分可爱,鬼使神差地,也似早有预谋地,倾身低头,在她脸颊处轻啄一下。仰知行当下就呆住了,连咀嚼都忘了,怔愣地望向他。
方郃眉眼里都是笑意,虔诚地看着她道:“对不起,你实在过于可爱,我情难自禁。知行妹妹,我心悦于你,等你长大后,我想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