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截了图,存在备忘录中。
下一件事,就是去储存柜里,取下自己的假肢。
蒋勋有日子没见过这条“腿”,他按下开关键,检查剩余电量后,挪动到床边,脱下长裤,将胯摆正在床沿。
蒋勋上身赤着,腹部以下向里凹陷,凹陷处有一簇竖起的,接近淡褐色的绒毛。
他依次穿戴好硅胶套和接受腔,腔体摩擦上左腿断口,还未站起皮肉就已隐隐作痛。
蒋勋忍了忍,低头调整佩戴姿势,把冷冰冰的假肢,安装进接受腔内。
这只机械腿,每一个零部件都是根据蒋勋的伤口,身高,运动习惯订制组配,同样的配置在全国也再难找出另外一副。
东西是好东西,但蒋勋此前万分抗拒去使用它。
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有一道坎一直没能过去。
好像只要不用假肢,他就能自欺欺人地不去接受自己真的没了一条腿的事实。也许也是因为他曾经真的打算在这房子里过一辈子。
而如今,某个“铁人”倒了,倒得猝不及防。
蒋勋不得不接过她手里担子,走出去,走向房子外,去取回那些物资。
蒋勋想,他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完整一些。
因为他不喜欢被陌生人注目,也不喜欢仰着头和他们说话。
他更不喜欢,被看轻。
待全部穿戴完成,蒋勋没穿长裤,先扶床站起,脚板踩实在地面,走了两步。
他的腿部肌肉萎缩明显,又许久没做康复运动。下床的那刻,施力不均,险些跌倒。
还好蒋勋眼疾手快扶住桌椅站稳,缓了片刻,再在室内走了个来回。
短短几步,蒋勋走得很费劲,他的后背出了汗,连手心也蒙了一层黏腻。
蒋勋咬牙挺着,等两腿终于能稳当地一前一后挪步时,泄了劲,躺在床上喘气,胸前身后都是汗。
时间快到九点,蒋勋起身,换了条黑裤套好。
裤腰过松,蒋勋抽出根皮带束上,放下裤腿,将他毫不相同的两只脚,踩进鞋中。
从外看去,他几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
蒋勋披了件大衣,理好领口,携拐杖拉开那扇房门。
眼前天光大亮,他将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往满是冰雪的天地中走去。
早日康复
蒋勋下楼,推门,迎面看院门外有两名身穿防护服的人员,已在那等着。
院落还是那个院落,冷空气附带着咸湿味,刺激到他鼻腔。
蒋勋打了个喷嚏,将拐杖牢牢握紧在手心。
台阶铺满碎冰,他找了处稍微平缓的石砖,杵下拐杖,缓慢踏出一步。
他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那条左“腿”,迈下台阶时,蒋勋的大腿柱不可避免地颤抖,上半身也跟着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