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偏殿是寺里的僧人专门空出来留给那些想在寺庙里给逝去的亲人供奉牌位的人,晏辞走过正厅,一直走到后面一处单独的小房间,这个房间很小,中间只孤孤单单供奉着一个牌位,用布罩着,看不到下面的字。
孙承修从小生活在燕都,自然也知道明觉寺这个专门供奉灵位的殿,是民间百姓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亲人,所以自发在此供奉上牌位。
难不成这个姓晏的有逝去的亲人的牌位供奉在此,那他自己过来祭拜就好了,非让自己跟来做什么?总不能是想让自己看到他的善心?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自己对他的想法吧?
孙承修在心里暗自鄙夷,觉得此人和那巧言令色的妖道都是一样的。
他站在后面冷眼看着面前三个人的举动,就见那个叫琳琅的将面前牌位上盖着的布掀开,接着孙承修的目光顺势落在排位上,接着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那排位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萧”字。
而孙承修也在此时瞬间明白过来晏辞这是供奉的谁的牌位。他的目光迟迟未能从牌位上移开,喉结滚动了几下:“你。。。。。。”
“没办法,元安的名字我不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刻在上面。”晏辞接过璇玑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打开。
孙承修勉强将目光从牌位上移开,落在地上打开的包裹里,只见那些包裹里装的都是纸钱,还有纸做的各式衣服。
晏辞一边将纸钱和纸衣服放进面前燃烧的火盆里,一边道:“如今入冬了,燕都的冬季一向严寒,殿下年纪小,不给他烧几件保暖的衣服,他在那边要受冻的。”
孙承修看向晏辞手里那些纸做的棉袄披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紧紧抿着唇,在晏辞身后梗着脖子沉默地站了半天。
晏辞仿若没注意到他,专心地将那几袋子纸衣服烧完后,又将最后一个看起来最重,也装的最满的包裹打开。
孙承修目光落在上头,接着呼吸一滞,只见那袋子里满满登登,整齐放着的,全是崭新的话本。
晏辞拿起那些话本,然后一本本放进火盆,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跃动的火光:“这是近几个月最新出的话本,也不知道有没有殿下喜欢的,臣都买了一份,殿下若是看得高兴了,记得来臣的梦里走一圈告诉臣,臣也就放心了。”
等到这些话本烧完,晏辞又拿起放在最下面的三本。
这三本比其他的话本都要厚,纸质也更好。
晏辞拿在手里摩挲了一阵,接着摊开从中间撕开,再将其一点点放入火盆:“上次殿下在梦里跟臣说臣先前的故事还没听够,所以臣又写了三本,臣没法讲给殿下听了,殿下自己看看。”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这已经是臣能想到的所有故事了,下一次殿下可不许管臣要了,臣真的想不出故事了。”
孙承修错愕地看着他,就在话本打开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上面写满了字,那字迹极其漂亮,他不止一次在萧元安的桌上见过,正是萧元安先前照着临摹的字体。
他抬头看向晏辞的脸。
晏辞的面上很平静,只有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明若繁星。
孙承修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在晏辞身边蹲下,然后抿了抿唇:“。。。。。。给我一本。”
晏辞没有看他,却是往一旁挪了挪,给他留出来一个位置。
孙承修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话本,然后吸了一口气,将其从中撕开,放进火盆里。
直到那些话本全部在火盆里化为灰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抬头看着那半空中飞舞的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火盆中的火苗渐渐变小,最终熄灭,晏辞率先站起身:“走吧,孙大人,我送你回去。”
他转身抬脚往外走,丝毫没有再跟孙承修说话的意思,琳琅和璇玑也没有看孙承修,而是紧紧跟上晏辞。
晏辞踏出殿门,璇玑撑开伞遮在他头顶,主仆三人已经走在雪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孙承修的声音:
“等等!”
晏辞停住脚步,然后转过身,安静地看着孙承修,耐心地等他开口。
孙承修站在殿门口。
他看着晏辞,犹豫了半晌:“带我去你府上看看那个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