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别咬这里!把伤口咬破了!——为什么我脖子上会有伤呢呃呃呃咕噜噜噜——”
剩下的话变成一串闷音,他哭得更凶了。
足够让姜君好跑向那个看起来不对劲的方向。她终于能打开手电筒了,借助光亮一件件翻找着篓里的衣服,很快便找到了那被盖在下面、只露出一点背心带边缘的篮球球衣,放在地上铺展,默念出号码下方印刷的姓名:“杰拉德——”
“——云猎,这就是他们家大儿子的名字!杰拉德!”
足够帮江楼月捋清思路。婴灵爬来的方向也好,东倒西歪的毛绒玩具也好,地上的奶粉罐、尺寸可疑的鞋印和压痕也好,在此刻构成逻辑链上一个个衔接的圆环,指向最终的、那个令人发冷的推论。但她甚至没有时间为此震惊。江楼月立刻将所有推论写到纸上,揉成一团,精准地抛向窗外,转头朝三楼跑去。她和景照方才一直轮流吸引牵制着汤森,所以才能在那狭小的空间上周旋如此之久;但景照似乎执著于某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汤森踏上三楼的走廊。
这恐怕并非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如果说之前的拉怪还只是消耗精力,那么刚刚的缠斗则足以令他身负重伤。她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景照现在血流不止,伤势比想象中还惨烈,眼看就要失去行动能力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完全承担起搜索三楼的责任。
而且越快越好。
同样地,这也足够令方寻和陈湛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轮流看完纸条,并各自惊讶一遍了。
即使是在最恐怖的剧集里,陈湛都没看过这样的情节。她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会有人放任自己的孩子被活活饿死?!”
想到自己上一次也差点被饿死的经历,方寻脸色很差,感同身受:“安西娅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杰拉德尚且知道给妹妹冲瓶奶粉……汤森是真的半点不做人啊。”陈湛一直陪着云猎,共享到的情报也最多,此刻顺着江楼月的发现分析下去,不由叹气,“所以,想必是因为杰拉德被劫匪皮特射杀后,这家连个能管孩子的人都没有了,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挺想吐的。
方寻问:“你把这些告诉姐姐了吗?”
陈湛摸了摸墙壁:“不行……现在大概不行。姐姐那边情况不太好,我怕添乱。”她摇摇头,很快地下定决心:“我最好还是先去院子里找出口……你看情况,把纸团传过去吧。”
方寻比了个“ok”的手势。
草丛哗哗地摇晃着,将陈湛吞没进去。不过她的脑袋马上就又露了出来,眼睛里跳跃着奇异的光泽。
她似乎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问题绊了一跤。
“可是,那汤森又是怎么死的呢?”
*
如果陈湛的视线能够穿越砖头,她会发现,自己对局势的判断半点没错。云猎的处境确实不太妙——或者不如说,简直是糟糕透了。
身处风暴中央,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环境的每一次变化。严格来说,这些变化原本还算符合她的想象;可是当它们叠加起来的时候,却像无数瓶被打翻的溶剂,共同产生了复杂的化学反应。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支倒霉的试管。
首先,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汤森不出所料地发了狂,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但话音未落,那双僵硬的手就从背后冲上来,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动静。和被掐脖子比起来,捂嘴好歹要容易承受一些,但这也使云猎险些岔气。咳嗽声被按回喉咙里,气息上跳下窜地打起架,她几乎要被自己呛得窒息过去。
其次,大概是【能指】这次的作用对象们都已经丧失人性,无法真正理解“开灯”的含义,所以灯光暗得比她预想中要早了太多。背后鬼还来不及看到汤森的脸,世界就已经归于黑暗,以至于云猎似乎被短暂地错认成为罪魁祸首,血液也因此而冷得像要结冰。
最后,皮特那一通大哭大闹的报警电话,固然是让鬼魂放开了她,却也让汤森倍受刺激。他调转脚步,放弃下楼,反而直接向走廊尽头猪突猛进地冲了过去,看架势,竟然是打算直接跳窗逃跑。
这大约正是他生前最害怕的事情吧。怕到即使死去,仍然余悸未消。
怕他精心编织的恩爱假象被戳破,怕他罪大恶极的堕落行径被揭露。可惜他一错再错,注定无法逃脱这场复仇。
云猎边咳嗽边掏出手电,朝走廊上打出一束雪亮的追光。
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真希望她能够看见。
如果只寄希望于可能事件,还远远不够。云猎顶着脑袋里飞舞的嗡嗡声,立刻又发动了【神与物游】——
“让地毯上的玻璃渣变成拉响的礼花炮吧。”
系统大概觉得这种想象毫无新意又缺乏美感,所以爆炸声一闪,只是很敷衍地炸了两下汤森,那些碎片转眼就躺回了原来的地方。
云猎觉得它真应该对一个大脑缺氧的人宽容点。
不过看在汤森确实因此而被绊倒的份上,她决定先对系统宽容点。冰霜从墙上一蔓而过,追向深处,走廊里传来男人雄浑的惨叫。云猎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跑到另一边,抓住护栏,隔着缝隙去找景照的身影。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