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里永远热闹,但永远有地方热闹。茶坊酒肆不独凡人喜欢,就连诸天万界的修士们,即使神通广大,偶尔也会生出进去坐一坐的念头。看起来弱质楚楚的女修支着一把素白的伞,在碎星域的某个茶馆门口收了伞,款款地走了进去,遮天破云的擎天峰就在她身后极遥远处耸立着。无人在意她的进入,最多不过是几个站在门边聊闲篇的元婴修士扫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下意识地避让罢了。以牵动人心绪为修练根基的念修固定在茶馆里当着说书先生,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谈起遥不可及的传说,“你们知道东陵天河吗?知道东陵天河是怎么来的吗?”这引子激起一片嘘声,“东陵天河不就是当初的东陵吗?想来沧海桑田,东陵化作天河横亘也不奇怪。”那嘘得最大声的修士便被这说书的念修遥遥地点了点,笑骂,“如何就这般简单了?难不成我还能说点大家伙都知道的?改明儿各位都嫌我说得无趣,再不来了,那岂不是砸了我自家的饭碗?说起这个,自然是其中还有玄妙!”东陵天河,这当然是大家都隐隐约约听说过的,横亘万里,绵延不绝,凶险之极,鸿毛不浮,无边的桃花煞萦绕,天雷滚滚来,即使是炼虚修士,也得绕道走,是诸天万界极有名气的一处大凶之地。然而话又说回来,这诸天万界里的大凶之地,又何止东陵天河这一处?倘若没有亲自去那里见识一番、遇上点凶险之极的事情,寻常修士一辈子都和它没有交集,平时若是提起,自然也就只能得到一声恍然大悟又平平无奇的“哦”了。鲜少有人会对一处大凶之地的来历详细了解,也就更不会去思考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修士年纪轻,甚至连东陵天河曾经不是什么天河这件事都是第一回听说。人都有好奇心,平素漠不关心的东西,放在这热闹的茶馆里一提起来,便又忽然心痒难耐地想知道了,故而当那念修提起,茶馆里的修士不拘修为年龄,便都一齐催促了起来。那个提着素白伞走进茶馆、楚楚动人的女修坐在窗边,遥遥地听着,没有谁在意她,也更没有谁注意到她在旁人提起“东陵”时,便凝神望向了那个念修。“这东陵天河原本不是天河,而是一处秘境。”那念修眉飞色舞,“其存在时间远远大过今日在座的众位,自然也包括在下,在这千万年里吸引过无数修士前去碰碰运气,后来更是被几个诸天的大势力垄断,在外面建立了一座虚空城——你们可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机缘,能引起这么多大修士前赴后继?”他说到这里,却又好像多年的修为突然消失了一般,像个凡人似的说两句便要口干,现在实在难忍,慢悠悠地端起一个茶盏,品了又品。这就是故意吊人胃口了,有茶客急切地催了起来,“你倒是快些说呀!”念修全靠牵动旁人的心绪修练,早已是驾轻就熟,任这些茶客急得敲桌子瞪眼睛,就是假装没喝够,直到群情激奋,一片嘘声了,才悠悠地放下茶盏,继续说了起来,“那是因为,这东陵里藏着的,是大乘道君武陵春临终前留下的机缘!”在座的修士,修为、年纪各异,最多的是金丹元婴,只有零星一两个化神,剩下的便是些筑基练气的小辈,坐在偏远的地方,只要付得起茶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赶他们,此时一起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无比艳羡又眼热的神情来。“大乘道君也会陨落吗?”这时有人忽然发问,便好似凉水滴进了油锅,激起一片劈里啪啦。念修从这喧嚷里专门挑出了这句,高声道,“问得好!大乘道君高居大道之上,难道也会陨落吗?这便是东陵化作东陵天河后的道理了!”这话立刻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喧嚷声顿时停歇,一片寂静里,每个都在凝神。念修深谙何时该吊人胃口,何时又该赶紧说下去的规律,可见从前被套麻袋的频率不低,这次老老实实说了下去,“那武陵春道君乃是魔道巨擘,原本诸天万界最强的一位道君,然而命运无常,一时不慎便被仇家窥见机会,抱憾而终——那仇家自然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乘道君,靖寰宇。不过大乘道君是何等超然的存在?即使是将要陨落,也与你我不同,武陵春道君便是在陨落前分化了万千魔种去转世重修,因此才有了而今诸天万界大名鼎鼎的玄都使。”说到了玄都使,大家便终于不再陌生了,天方夜谭也好像忽然落到了身边,有了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