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逢俍那世故圆滑的官腔不同,柳敬自始至终都面色凝重,没有与裴熠或耿东对视过,裴熠坐在座上,这样的沉寂正好腾出时间让他去更好的思考。天熙帝的话犹在耳边,他再一次失算了,就像除夕那夜一样,他以为那场刺杀目的在于账本,其实目的是他的命,而现在,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谒都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在做足充分的准备候却发现他看的也不过是假象,对方真正要的是皇位之上那位执掌天下苍生大权的天子的命。然而裴熠在这寂静里忽然想到了霍燕燕,他见霍燕燕并不多,只在譬如今日这样的皇家宫宴上见过寥寥数面,因为霍闲的缘故,裴熠的登基。可是如果不是皇子呢?在后宫中能让怀孕的妃子“一定”诞下皇子的只有那么一位,然而霍燕燕死了,连同尚未成型的胎儿一起。裴熠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天熙帝方才在与他说到要毒害自己的时候并不是在向裴熠求救,而是在提醒裴熠,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天熙帝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恰好此时,所有相关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带了上来,柳敬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今日宫宴上这道翡翠珍珠汤圆是谁负责的。”一阵沉寂过后,一位身材偏胖的太监回说:“启禀大人,奴才是御膳房的管事,这便是负责翡翠珍珠汤圆的厨子。”说着便将身边一位年纪偏大,身材与他一半壮硕的人推了出来。柳敬问他:“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是如何进的宫?”厨子姓朱,在谒都颇有些名气,也不是死生案子交给刑部在查,天熙帝连着几日夜不能寐,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霍燕燕骤然离世他思念成疾,竟然生了场大病。裴熠再见到霍闲的时候是在贵妃丧礼之后。天熙十六年五月初八,孝和皇贵妃薨逝,辍朝二日,大内以下宗室以上此二日穿素服。天熙帝给霍燕燕加了谥号,尊为皇贵妃,可人没了,一切荣宠都成了史官笔墨下的寥寥数笔,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这轻描淡写的一笔。她死于异国,闭上眼睛之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霍闲,这种亲人骤然阴阳相隔霍闲并非第一次面对,幼时的那场变故他恐惧,害怕,哭的歇斯底里,而今他却只觉得空落落的,皇权的斗争霍燕燕从来都是知道的,但她不曾参与过,她在谒都没有可依赖的靠山,没有人将她的荣宠当一回事,她在皇宫既没有至交,也没有仇怨,因此霍闲就连发泄口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