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的不适慢慢消散,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那不然呢,本候亲自上门,那宣王自然双手奉上。”裴熠说的云淡风轻,修竹一定想象不到堂堂定安侯又是与人比试,又替人试药的怂样,他安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残身然而能屈能伸的定安侯扯起谎来却略显局促,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秋白回来了。他走的急,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这药庐清早就来客了,进门时才看见裴熠,连忙行礼。修竹见状端着刚从炉子上熬好时辰的药出了门。“侯爷。”裴熠不待他多言,便将长盒递上,秋白道:“真找到了?”裴熠点头道,“就说是你研制,凭你的本事,他们师徒不会起疑。”“侯爷拿到此物怕是不易吧。”秋白是名医,不似修竹般么好糊弄,他一眼就瞧出裴熠的问题,忙搭上裴熠的脉搏,良久才松了口气,说:“好在不是大伤,恕我直言,侯爷答应了那位何事?”宣王确实拜托了他一件事。裴熠有意岔开话题,说:“倒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这么早去了哪里?”说起这个秋白一脸愁容,“侯爷离开谒都后不久,萧公子就病了,这几日我每日辰时未到就去施针。”“什么原因?”“这个”秋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个晦暗不明的表情传递给裴熠一个“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的结果。“怎么了?”意识到秋白的意思,裴熠道:“需要用到的什么名贵药材,只管告诉我。”若真是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就能解决,秋白当然不会是这个反应,他说:“萧公子,怕是赏不到春日百花了。”“什么?”秋白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若不是他胸口再次传来一阵绞痛揪着令他清醒,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听出了幻觉了。“他那双腿是硬生生遭人打断的,断腿之后的膏药被人动了手脚,不仅废了双腿,那药膏也因敷贴而深入肌肤蔓延。”秋白说:“这本也不致命,只让他不好过。不久前他晕厥过一次,我发现在这些陈年旧疾中,他体内又多了一种毒,搁在普通人身上发现的快也不致命,但他那身子,任何一点风吹雨打都经不住,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每日辰时之前施针,辅以药物,能拖一日是一日吧。”连秋白都说束手无策,裴熠整个人犹如被定了穴,良久之后才从秋白那无可奈何的神情中回过神来——刚才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做梦。屋内静了片刻,随后秋白说:“侯爷若是有空,趁他还清醒”后面的话像是过于残忍,秋白渐渐没了声,但裴熠却听得真真。“我去看看。”裴熠点点头,语焉不详的放下一句话转身就出了门,可片刻之后他又回来,嘱咐道:“世子醒来你把药送过去。”秋白低声道:“侯爷放心。”裴熠再次转身,刚出侯府大门就又折回。侯府的库房里存放着许多老侯爷在战场杀敌用过的刀枪,其中有一杆长枪是经老侯爷亲手改良后赠于乔偃的,直到乔家出事之前这杆枪都在乔府,后来乔府的老管家偷偷将枪尖交给了裴崇元,裴崇元将此物当做老侯爷之物,便让人安置在侯府的库房,裴熠回京后让人重新修了枪杆。萧琼安接过银枪,沉默了一会儿,说:“还以为父亲的一切都随他一同深埋地下了。”他嘴上不痛不痒的说着,手却有些颤抖,虔诚的好像生怕玷污了它,轻易不敢触碰,裴熠说:“乔将军的遗物,早该交给你。”然而他嘴上说早就该交出来,心里却并不这么想。萧琼安说:“我知道,你怕给我招来无妄之灾,如今也无妨了。”裴熠说:“你可知是何人所为?”萧琼安觑着他,半晌才说:“朝廷中唯有刑部尚书有可能知道。”当年乔家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狱,刑部恐夜长梦多,匆匆定案行刑,乔家少了个人以周逢俍办事的细心不会不知道,只是当时情急之下他等不了,只能先将活人斩了再慢慢寻找,周逢俍必然知道如果此事被太后知道,他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必然不保,而一旦他成了弃子,那些经他手办过的旧案必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周逢俍只能自己暗中去查,想来他也是才知道萧琼安身份就出了事的,否则以他的狠辣,萧琼安恐是活不到现在的。裴熠斩钉截铁的说:“秋大夫同我说了,你慢慢调养会没事的。”然而萧琼安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玩笑说:“侯爷没听过久病成医么?你不必安慰我,若秋大夫治不好我岂不毁了他名医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