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向来怀疑一切。愈是在生死关头、愈是疑虑重重。此刻只需一句话便可造迷障,足以提醒他保持疑心。
那人自然连忙辩解:“绝无、可能……一路、未曾、打开……”又加上赌咒:“奴婢、发誓……”
此时境地,除了饮药,建德帝也并无他法,于是示意内监立即启开药瓶。
文妃在侧,细心提醒:“大监流血浸染瓶上,血迹不知是否影响药性,不如先擦拭干净。”
建德帝闻言再次一顿。
萧彦明白他心中所想:要将常人造为托达体质,其人自打出了娘胎便要不停服药,血液中早已混满邪性药力;现在那瓶上染了托达的脏血,哪怕只掺进一丝,连常人都会忌惮嫌恶,遑论君父。
那人本是一手捂紧伤口,跪在地上仰视君父,见此情形,苦笑半声,忽然就松开了捂紧咽喉伤口的手——呼吸顿时变成嘶鸣,几下便气绝扑倒在地。看来他早知咽喉伤口致命,存活不得,仍是存着一口气将药送到御前。
喉管喷出的血沾在君父脚下地毯,建德帝下意识往后挪挪,这才做出怜悯表情。
内监将药瓶仔仔细细擦拭,这才敢递与他。建德帝犹豫一瞬,终是仰脖一饮而下。
殿中人都知道自己性命系在他身上,都屏息殷切看向他,在等药效如何。
这药的确灵验,眼见建德帝蜡黄枯槁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文妃悄然看看萧彦,按在萧意小小肩膀的双手微微颤抖。
童言无忌,萧意探头问道:“君父,您服了灵药,这下可好了吧?”
内监及时递上白水送药,建德帝再饮,振声大笑:“不错!”
他颇为慈爱地对着萧意:“意儿勿忧,朕已无碍,稍歇片刻咱们就回宫。”继而抬头看向萧彦,颇有深意:“眼前琐事,待回宫再做处置。”
萧彦虽心下一沉,举止却丝毫不显。毫无异议,拱手行礼:“儿臣笨拙,有君父主持大局,儿臣终可无忧。”
有力脚步声自远而近,停在殿外:“——首阳郊营得令,合营前来迎护陛下回宫!”
殿内众人闻言,神色终于一松,随即喜形于色——郊营,终于赶到了!
时机
传信之人进得殿来,果然手持郊营对牌:“启禀陛下:郊营全员已抵皇陵外围,正在部署集列,郎将遣部下先到御前禀告,即刻便到。”
建德帝认得此人,彻底放下心来。灵药加持、又得了援兵,居然有力气自己站了起来,恢复惯常威严神态:“皇后也该起身了,召她前来。”
萧彦明白,郊营的到来令君父底气十足、等不及要处置皇后,劝道:“君父疾恙初愈,若有事与母后相商,不如待回宫后也不迟——此处人手混杂,不知底细,还是回宫稳妥。”
“回宫就稳妥么?不见得。”君父哼了一声:“此处虽不知底细,但既然方才的药能送到朕手上,就可见心怀叵测之徒并未占得上风;更何况现在郊营已然到来布防,只怕比宫中还要稳妥。”
自昨日起就忍气吞声,君王威严扫地,自登基以来,君父何曾遭此对待?恢复精神之后,他怎肯再等:“——即刻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