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握的双手同时一紧。
决心
不等萧彦发问,谢承泽轻轻道:“我来时,让福宁公主与姑母待在一处,她不会有事。禁卫那边,我让两个孩子去寻刘希恕。”
萧彦点头,却微叹:“母妃此次置气卧病不来,倒是省些麻烦。只是君父回宫休养平定之后,必不会放过母妃和福宁;至于刘家,他们历来只效忠当朝圣上,若他们得知方才里面风声——这可是生死攸关之事,即便从前私下交情再好,恐怕也不会再站咱们一边。”
局势四危,谢承泽仍坚定握住他手:“殿下勿忧,待会咱们先指出幕后之人,若这样还不能令圣意转圜——”他停顿,艰难思考:“眼下我倒可抵挡一阵,保住殿下出城、远遁边疆,可依殿下心性,必是决然不肯——那么,如今已是退无可退。”
萧彦知道,对于谢承泽、乃至任何一个世家良臣,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是君要臣死,都万不可能动“谋逆”的念头。于是不欲令他为难,试图宽慰:“君父不过一时为奸计蒙蔽,待真相澄清,咱们自然无事……”
谢承泽却已看向他,低声决然道:“若有机会……殿下回避,由我动手,殿下万不可背负弑君弑父之名。”
“你……”萧彦惊得指甲掐进他皮肤,语无伦次:“你、你真的敢?!”
已有禁卫匆匆往这边赶来,萧彦稍稍平静,轻笑:“我以为你向来忠义,总将保境安民放在嘴边,是断不会行此谋逆作乱之事的。”
“或是谋逆,但不是作乱。”谢承泽认真纠正:“殿下以为,百姓会在意那把龙椅上坐的是谁么?!”
他继而摇头,坦然道:“承泽也不在意:这些年在北境南境见到边民百姓的生活,我也曾时常想,身为一军之将,使命何在——我在意的是四境太平、百姓无扰。如今局势,若此时圣上山崩,殿下便是皇子中无可争议的最佳继位人选——只要做的保密,便可平稳过渡继位,不会引起祸乱。”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令萧彦睁大眼睛,啧啧而叹:“狗胆包天啊,谢承泽。”
他自嘲地笑:“原来是我一直小看你了。”——早知如此,有些事情便不瞒他。
两个小孩齐齐抬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刘希恕,等他发话。
刘希恕的禁卫城防营向来只巡宫城外墙,此次仍旧是负责皇陵外围。他站在路边矮台上手搭凉棚往里眺望,依稀见禁卫列队如常,想是典礼已毕,葱茏绿树间,玄金华盖正缓缓外移——没有丝毫异常。
不由狐疑:“你们两个小鬼别是撒谎耍我?谢老六……恭王妃真这么说的?”
两个小孩急得满脸通红:“我们又不是你们魏人,我们才不会撒谎!大哥哥还说,你要是不肯帮忙,就娶不到你喜欢的姑娘了。”
“我特么——”刘希恕想忍没忍住,顿时开骂:“我早看出来了,这谢家小子看着是条堂堂汉子,其实惯会用手段拿捏人!”
见两个孩子瞬间黑脸,他只好先作严肃:“宫墙禁卫非诏不得入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且容我再观察。”
正巧此时陵门旁有人传话叫他,他便抬脚过去。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办,固执地前脚跟后脚、粘在他屁股后面跟着。
外面似乎一切如常,但刘希恕自小听着历代宫中故事长大,低头回想间已然明白:当时自己对恭王提到求娶宫女之事时两个小孩并不在场,因此不会以此撒谎;而那玩笑的恶劣语气却必然是出自谢承泽本人。谢承泽虽然瘫了、还嫁了恭王,到底是滚过沙场的男儿,不会为了权斗而拿这等惊天之事诓他。
但他仍摇摆不定——其实心里门清:早在初进禁卫第一天,他家老太爷便扯着他耳朵教过,刘氏起家靠的什么?靠一个“忠”字。任凭首阳风卷云涌,禁卫只要效忠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便可岿然不动。
眼下情形并无异常。与恭王交情虽好,但还不至于为着一句无凭无据的传话,就拼上刘家一门身价性命去冒险帮他。退一步说,即便礼王今日得逞、逼得圣上传位,恭王落败、良妃失势,他刘希恕以禁军都卫的身份,不是照样可以去求娶一个冷宫里的宫女?
他走到陵门边停下,却另有一个中年宫娥上前默默继续引路,要带他往里行去。
刘希恕及时拱手推辞:“臣乃宫城卫,无诏不得进内……”
宫娥仍低着头,却能看出面相端庄:“皇后口谕,刘都卫只管放心随奴婢来。”
刘希恕虽不在宫墙内行走,但皇后身边的熟脸却还能认得,略一思忖,回身把两个跟屁虫塞给手下,正要卸下佩刀时,那宫娥却忽笑道:“都卫不必拘礼。”
刘希恕一愣,却仍是三两下解了佩刀:“宫城卫并无御前带刀之权,微臣不敢僭越。”
那宫娥便微微颔首。
刘希恕看得明白,伸手揉乱两个小孩脑袋,给手下兄弟使个眼色,跟着宫娥往里行去。
皇室女眷们都已登上车銮,隐在车帘之后——这倒罕见,她们本该候在礼台下、等待圣驾到来再登车才对。
饶是如此,刘希恕不敢抬头乱看,直至皇后车前方才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与此同时,车内却传来“哎?”的一声疑问。
刘希恕不由抬眼看去——只见皇后座旁侍立的女孩正看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她今日仍穿着一袭鹅黄裙子,裙摆垂地无褶,腰挂掐金雀枝珍珠吊坠,精致发髻间金钗流光溢彩。
这显然不是宫女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