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整洁的金砖缝隙中,深浅斑驳——是仓促擦洗后残留的血迹。
萧彦视而不见,踏过微微潮湿的地砖,走到建德帝面前十步开外停下:“君父,请恕儿臣无状,但此地危机重重,还请君父尽快移驾。”
建德帝放下茶盏,瞥一眼扎在萧章肩膀的匕首,摆手叹气:“罢了,今日当着先祖,朕就把此事问个清楚——章儿,你且自己说。”
见萧章犹在忍痛打量四周,建德帝抬手指向屏风背后,怒道:“不用找了,你的同党都在此处!”
便有内监踮着脚,颤颤巍巍上前挪开其中一扇屏风。
透过屏风缝隙,萧章这才看清:十二扇屏风后堆放一片乌压压的黑衣死人,有的四肢仍在抽搐。
——被拖进殿门之前,萧章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或是人手未能及时赶到,或是正在按兵不动,等着和他再谈条件;但这种全军覆没的情形无论如何超出他的预料。
他惊恐绝望之下,口不择言:“四十个人,全死了?!怎么可能!”
内监轻手轻脚地上前添茶,建德帝轻蔑道:“你和你那些同党,未免太低估对手。谁在暗中助你姑且不论,可笑你身为大魏皇子,居然如此轻易被人利用,以为靠行刺这等下作手段便能登上君位,算朕白养了你!”
萧章语无伦次:“没有,我真的不是要行刺,我只是想让君父立旨退位、传位给我……”
建德帝气得摇头叹息。
萧章片刻无言,忽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任凭内监怎么呼唤摇晃也不醒转。
建德帝怒极反笑:“逆子,逆子,就这点胆气这点谋算,居然敢行反逆之事!”
无人敢接话,殿内安静得令人窒息。
萧彦不用抬头也知道,萧章既是昏倒,那么接下来就该问到自己了。
果然,建德帝继而问道:“他既不能说,那么彦儿你且说说。”
萧彦定神,将方才外间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连自己何时派乐季潜进殿中、故意示弱将萧章带近乐季藏身之处才行反击之事也不作隐瞒。
说完,便静静等候发落:虽然萧章谋反之罪已定,但自己亦是错处不小:早察觉萧章在皇陵中做手脚,却不曾禀报;萧章往皇陵里布置人手妄图胁迫君父,他萧彦虽未胁迫君父、只是为了自保,但确实也往皇陵里布置了人手。
果然,建德帝缓缓发问,切中要害:“你既知礼王在皇陵中有异动,为何不及时禀报?”
萧彦按打好的腹稿答道:“儿臣确实只得到消息:礼王在太庙里埋伏了四人、意图对儿臣不利,因此令手下侍卫提前进入殿内防御。众所周知,礼王因儿臣调查戴氏一事,一向怨恨儿臣;本想着只要保得自身周全,君父一定会为儿臣主持公道——却不曾想他居然调动了如此众多帮凶、更想不到他居然怀有谋逆之心。”
建德帝冷哼一声:“说谎。”
——自然是在说谎。他萧彦一直对萧章的所有暗中动作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庆都城里派了五十六人、太庙正殿里四人,以及,皇陵地下、通往太庙后殿的隐秘暗道的四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