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过分骄傲,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罢了。“我说呢,你怎会知道我不喜欢吃胡萝卜。”雷颖双丧气地说着,满心的愧疚喷涌而出,等她放下她的不可一世,想要回头诚恳地道歉,却发现跟以前一样没有机会。“小姐。”一个苍老而沉重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在她的大脑中轰然一声炸开。她忙不迭地掀开被褥,一个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去,因身体虚弱跪坐在床边,她急出眼泪来,正撑住床沿努力向前,却已经被一双手给扶住了。干瘪皱巴的皮肤包裹树根一样的青筋,布满老茧的双手证明属于他的岁月流逝。记忆中递给她信封的手没有这么苍老,她把他赶走,拿走了雷坤留给她的所有,那他怎么生活呢?视觉上的强烈冲击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了眼前老人的沧桑,这种感受直击肺腑,她的眼泪一串串地落下,仿佛还想滋润它。“对不起——”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那却是一种平等。在徐江眼里,雷颖双永远只是个孩子,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徐江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他颤抖道:“我可怜的孩子,不要介怀,这都是我该做的——”他终于有机会将那晚没来得及说明的解释说出口,“我所能做到的一切都是老爷的安排。”“双儿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万万不行,一定要饮食均衡——”“不行不行,上次强迫她吃结果吐了,以后府里都不许再买胡萝卜!”“我真个老糊涂,怎么会给她一鞭子!你赶紧把上好的膏药送过去!”“双儿晚上睡觉最爱掀被子,要记得给她的被子捏个小角压住,一定要记得!”“双儿睡觉喜欢垫高枕头,你可千万别忘了!”“是我太自私,总想着去陪阿竹……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双儿……她太命苦了,怎么会有我这么个爹——”她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坤会同样拼命地将徐江留下,不只是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因为他是送信的最佳人选。有的父爱从未显现,但一直都在。有的人虽已逝去,但他的灵魂会一直拥抱你。连绵起伏的山川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高山接连起伏,一望无边。冬日的夕阳染红了天边,倒映在一汪池水里,随波而动。宋青云一人走在前头,欣赏着眼前夷境的风光,自信地笑了起来,心里是无限喜悦——这片土地,他势在必得。他身后跟着军队,乌泱泱的一片。简灼攻打城西的部分兵,其实是部分的部分,后方人手不足,所以他才急着赶回去救粮仓。再者,霍左年有带兵支援泽城,宋青云没想过让简灼一把拿下泽城,他更多的目的是制造他以泽城为重心的假象——对付泽城,他还有更喜欢的办法。而大部分,可以说是五分之四的兵力都由宋青云率领到了夷境。泽城对他来说完全是探囊取物,根本不需要他费多大的精力,他真正的目的是夷境这片肥沃的土地。宋青云不到二十,未经沙场,有着属于他的年少轻狂。军队驻扎完毕,一切准备就绪。祁洌还是大意了,他只想着宋青云不熟悉这边,接触时间不短,但他忽略了陶溯一开始就带着拿回夷境的心思,他埋伏的时间长到可怕——而宋青云是跟着陶溯走的,不说对夷境了然于心,但已经足够。他之前布置的炮车已经被方义霄端得差不多了,宋青云不以为意,轻蔑一笑,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排兵布阵。暴雨用不符合它身份的平静做铺垫,猛兽也将抛去柔软的皮毛,露出它真正的利牙。“阿嚏——”正在操练士兵的方义霄搓了搓鼻子,忍不住望了一眼天边——又转凉了?他不免担心起祁洌,荟雾草所处的天气比在这里还要冷上数倍。自从他走后,杳无音讯,也不知道一切是否顺利。还没担心得够远,就有一小兵来报,“宋青云带着部队来了——”宋青云抵达夷境,稍作整顿便出兵了。他们是远征作战,需要速战速决。方义霄皱眉——这家伙不是在打泽城吗?怎么跑到夷境来了?夷境处于守势,而非劣势,方义霄不打算跟他死磕。但事实证明,他是没法安稳在城中随机应变的——宋青云的所作所为已经干扰到城中百姓的生活了。方义霄只好让人带着一些部队去解决那些不断骚扰的敌兵。没曾想一过去就中了埋伏,整支部队人数不够,排列稀松,上方的落石直接打得他们人仰马翻。这支队伍还没来得及回来,宋青云早已派出队伍在另一边进行小范围围剿,多方围攻,明显的人数压制和意想不到的陷阱逼得他们节节败退,仿若毒蛇用它的尖牙咬着你不肯松口,还带着毒素麻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