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颖双双臂撑着岸线,将头埋进湖水中。但这脑袋一进去,等待她的并不是清醒,反而头疼欲裂。更糟的是,意识开始模糊了,人快撑不住了。她开始慢慢地下滑,原本撑在岸边的手也变成了抓,将手陷进泥土里是她最后的挣扎。湖水开始冒着小泡,她整个人已经软趴在湖边了,而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的腰身,将她从水里带了出来。雷颖双来不及多想,尽管无力,出于本能的防卫,她抽出头上的簪子朝面前这人刺去。动作难免延缓,刺得并不深。血色在湖水中扩散开,缥缈凄迷,他将她拥得更近。暖意在她身边蔓延开,不似药物作用出的热。浑浑噩噩间,她感觉到他在轻轻拍着她,熟悉的声音还说着什么。“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眼泪泼开隐忍的防线,她渴望着酣然入梦。:临军对阵(五)雷颖双睡得很踏实,枕头的高度是她想要的,就连床垫也是适合的硬度。但一切的不真实让她不敢沉溺,她还是担惊受怕地醒了过来,睁眼所见的房间摆设并不熟悉,直到看到那面似曾相识的铜镜,她才明白所处之地——她让蒋慎明准备的房间。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了异样,但她仍不敢确认自己是否安全,甚至还有一种想要从窗户再跳一次的冲动。门嘎吱一声开了。蒋慎明端着一碗热粥和一壶热水进来了,他见雷颖双醒了,并且已经自己在床边坐了起来,便提脚一踢把门带上,加快脚步,在床边的桌上放好了端着的东西。“喝点水。”蒋慎明给雷颖双倒上了一杯热水。她嘴唇干涩,气色不佳。从蒋慎明踏进房门开始,雷颖双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有循规蹈矩的蒋慎明在旁,没见他负荆请罪的架势,那她所预想的事便没有发生。雷颖双安心地接过蒋慎明递过来的热水,慢慢地将它喝完。蒋慎明一杯又一杯地给雷颖双倒,直到她摇头。他随后又贴心地给她端上热粥,小心地搅匀之后喂到了她面前——倒是什么都不避讳。雷颖双不跟他计较这些,昔日朱门绣户,她也是被人服侍的千金。雷颖双只喝了半碗粥,便不再进食。期间蒋慎明只是说些小心烫之类的话,并没有要说其他什么的意思。她捏紧身上的被子,稍有些气恼,有些话居然要她自己问出口。“昨天——”雷颖双开了个头,希望他能把这话好好地接下去。正收拾碗筷的蒋慎明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昨天我已经找过二皇子,不过被他拒绝了。我问他什么理由,他也没说出个明白来,只是不耐烦地想打发我。噢,雷姑娘不用担心,我是按照你说的位置悄悄过去的,不会有人发现的!”他自认为已经完全回答了雷颖双的问题,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带着一些求夸奖的意味看了一眼雷颖双。“没了?”“没了。”“呆子!”雷颖双皱眉低声骂道。蒋慎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雷颖双,他确实都交代了嘛——难不成是——“噢,晚饭我已经特意吩咐过了,不会有你不喜欢的胡萝卜。”雷颖双朝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想靠自己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却完全不行,她气不过,只能是别扭地偏过头去,接着同样骂了一声,“呆子!”她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但又这样不说,这种捉弄让她恼羞成怒,甚至让她出现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房间里只剩下蒋慎明收拾碗筷的声音。等待一切安静下来,蒋慎明才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郑重地告诉她,“你很好。”很好——很好是个什么意思?雷颖双摸不清这个词的含义,但她知道他绝对没有调侃她的意思。当时的蒋慎明见到雷颖双的时候,她是痛苦又坚毅的,没有她自认为的不堪,相反,是能让旁人感受到的倔强,一种他所认为很吸引他,很美好的品质。他怕用词过于唐突轻浮,反复斟酌下,改用形容为‘好’。“我赶来的时候,雷姑娘已经昏过去了。我将你带回到房间,找来可信的大夫,再之后的事便是徐管家安排照料了。”徐管家——雷颖双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跟在她身边,她早就把这个年迈的老人恶劣地赶走了——她醒来便痛骂他,让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将一切她无法挽回局面的原因怪罪于他不告诉自己事情的缘由,让她一直想要获得的父爱还未见踪影便消失了,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