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母每日都上门来探望老夫人,后来还带来一个姑子一同过来。那姑子掐指算了算,对几位夫人道:“贵府里有一位娘子生辰八字极旺老夫人。若她能去南山佛寺为老夫人做一场法事祈福,老夫人如今重病之险就有望化解。”
段府里嫡出庶出一共八个女孩,只有写着段宁江八字的纸张被姑子挑了出来。
大夫人生怕老夫人等不到二娘出嫁就咽气,急忙就安排丹菲出门去南山做法事。丹菲为表孝心,当然在所不辞。次日就收拾整齐,准备出门。
二娘带着姊妹们来给丹菲送行,一见面,丹菲就挨了二娘几记狠狠的目光。她莫名其妙。刘玉锦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看到了站在人群后的崔熙俊。她这才明白过来。
崔熙俊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衫,头戴白玉冠,丰神俊秀。见到丹菲,他甚至还勾着嘴角,做出一个看似温柔的笑意。
“表妹,我送你去南山佛寺。”
“有劳表兄了。”丹菲欠身行礼,上了牛车,身姿如行云流水,罗裙轻摆,头上一支素雅的银蝶簪抖动了一下。
二娘咬着牙,对大夫人撒娇道:“阿娘,五妹上次出城就差点走丢,我不放心。我陪她去可好?”
大夫人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不准,道:“你五妹有熙俊陪着,还带了那么多家丁,怎么会再出事?你都要嫁人了,怎么好总是往外跑。让你婆家知道,还不是说我们段家少家教。”
崔熙俊翻身上了马,朝舅母和表妹门一拱手,动身出发。
车刚刚出了段家大门,就听见沉闷而又急促的钟声骤然响起。
此刻已是辰时五刻,早已过了晨钟的时间,且这钟声敲得十分怪异,听着人心惶惶。钟声自东南方向响起,一路向东北方向的大明宫传去,越发急促。寺庙高塔里鸽子被惊动,扑腾着翅膀漫天乱飞。
丹菲不安地掀开车帘往外瞧,街道上的路人也都纷纷面面相觑。
“四表兄,这是怎么了?”
崔熙俊青着脸一拉缰绳,沉声道:“城中有乱,这是禁行闭坊的警钟!”
段家人也惊慌地追了出来,道:“五娘快回来。怕是出事了,今日走不了了!”
车夫又匆匆把牛车赶回了段家。可怜丹菲期盼了那么久的出游,只在家门口三丈内转了一圈就告终结。
崔熙俊见丹菲进了门,马也没下,扬声道:“表妹自去。我身为千牛卫备身,该去营地和同僚汇合。”
丹菲一脸关切不舍地追了两步,高声道:“表兄身体不适,切勿勉强,定要平安归来!”
崔熙俊策马奔出老远了,才想明白那句“身体不适”是何意思,一张俊脸顿时气得一阵红一阵青,只狠不能折返回去掐断那小娘子的细脖子。
段家三郎君身为金吾卫,也立刻换了甲胄奔赴营地而去。段家随即大门紧闭,两房人都集中在了正堂。众人听着一阵紧过一阵的钟声,心都高高悬了起来。段员外郎此刻倒是极其庆幸自己赋闲在家。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城东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隐隐有杀声传来。
城东北住着着的全是亲王贵胄,再往北就是大明宫,如今帝后都在宫中。段员外郎见状,吓得连声道:“有人谋反?是何人如此大胆?”
到是丹菲和刘玉锦经历过蕲州屠城,反而显得镇定从容许多。
又过了两刻,段家三郎君派了手下小兵回来报平安,道:“太子率左右羽林军起兵逼宫,已杀了武相父子,此刻兵至玄武门了。”
段员外郎惊道:“太子此举何故?”
小兵道:“说是要杀韦皇后与安乐公主,以清君侧。”
段员外郎一头冷汗,直道不妙,“简直是以卵击石!”
到是二娘悄声对三娘道:“若是太子杀了韦皇后,长宁公主没了靠山,再想强拉四表兄尚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三娘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记着这事?”
“我们段家和韦家又不是一派,自然不操心了。”
丹菲在旁边听了,苦笑不已。
众人惶惶不安,午饭都是聚在一起用的,隐隐约约的厮杀声和空气里弥漫着的烟火气息成了下饭菜。
过了丑时,厮杀声渐歇。三郎的小兵又来通报,道:“圣人亲临门楼斥退叛兵,千骑王倒戈,太子兵败,已逃出长安!圣上已下令赵将军前去追捕。”
大夫人松了口气,“菩萨保佑,圣人无恙!”
段员外郎长长叹息了一声,肩膀垮了下来。
此刻,在满屋子女眷的欢喜中,大概只有丹菲能理解段员外郎心中的恐惧与担忧。
太子失败,韦氏一族必定借此机会大肆清除异己。段家怕是名列榜单前列。那一份没送出去的书信,现在已经失去了价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