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转着手中的酒杯,道:“你想要什么?”
“拿到段家手里那份东西。还有,若我们对段家出手,郡王你最好不要干涉。”
“这是两个要求。”李崇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帮其一。你自己选吧。”
韦亨挑眉,“若战事结束后,把宜国公主迎回长安呢?”
李崇沉默,半晌后道:“我怎知你们拿到了东西,就会放过宜国公主?”
“宜国公主自然清楚我父亲与可汗的交情。我们韦家和她一损俱损,自然能不反目是最好的。可若段家的东西交出去,我们韦家倒台了,也不会让宜国公主讨得半点好。郡王,你好生斟酌吧。”
韦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李崇一拱手,扬长而去。
李崇捏着手中酒杯,急促喘息,突然猛地将酒杯掷在地上。
杨六娘本想进去伺候,忽然听到里面一通噼里啪啦的打砸之声,夹杂着男子的怒吼,犹如一只受伤的公狮,狂怒而不甘。她吓得不敢再上前。
李崇将屋里摆设都砸了个遍,眼角扫到地上的纸团,心中抽痛,沉重地闭上了眼。
再度张开眼时,里面已布满了血丝。
眼角扫到杨六娘忐忑不安地跪在屋外的身影。他大步走出去,摘下腰间玉佩丢进杨六娘手中。
“等萱娘回来,叫她不用再接客了。”
杨六娘捧着这块价值不菲的宝玉,连声应着,抬起头来时,李崇已经走得只剩一个远远的背影。
孤傲、决绝的背影。
段老夫人昏迷了两日,终于转醒。可惜人虽然是回过一口气,却是彻底风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下谁都知道老夫人时日不多了。
老夫人的身后事是早就在办着了,如今也不用慌张。段家两房商量过后,在崔姑母和几个叔伯的公正下,终于将家分了。老夫人的嫁妆按照她之前吩咐过的,除了留给崔姑母的外,其余均分成了两份。
分家那日,家里所有儿女都聚集在正堂外等候着。除了四娘还在禁足中,就连出嫁的大娘也带着夫婿儿女回来了。
大娘夫婿是是吏部官员,一来便忧心忡忡地和岳父小舅子们低声议事。八娘人小耳力又好,偷听了回来,对丹菲道:“五姐,出大事了。听说朝廷里在商议废太子呢!”
刘玉锦平素爱打听宫闱秘辛,听了后不以为然道:“废太子一事都已经说了几年了,有什么好稀奇的?皇后一心想扶楚王做太子呢。可是现在的太子并无过错,宗室百官都不同意废他。”
丹菲远远打量了一下段家男人的神色,道:“这次似乎不同往常。现在的朝堂,说白了还不是韦皇后的一言之堂。她若狠下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太子敦厚英明,极得百姓拥戴,韦皇后这可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丹菲嗤笑,低声道:“好似他们韦家之前纯良如白兔似的。”
八娘道:“我去年见过那楚王一面,看着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儿郎,性子也并不骄纵。别的贵家子弟骑马踏上了路人,他还解囊相助呢。”
“管他谁做太子,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刘玉锦道,“帝王将相的兴衰荣辱,又分不得我们丝毫。”
有族里叔伯作证,分家文书很快就弄好。姚氏本想带着孩子们搬去城外自己的庄子上居住,只是那庄园屋子需要修葺,于是还是暂时住在段府里。
出了四娘一事后,大夫人有了借口打压庶女,分到大房嫁妆自然又均分给了二娘和三娘。然后二娘和郑家的婚事也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两家对过了八字,郑家挑了个良辰吉日过来下定。因着老夫人一日不如一日,怕二娘要守孝,于是婚期就定在了七月初三。那时大房几个侄女也已出了孝。只是因为急着出嫁,郑家略有些拿乔,聘礼不免微薄了些。二娘为此十分不满,没有少抱怨郑家小气。
二娘被拘了起来绣嫁妆后,平日难得碰到她,丹菲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许多。大夫人又投身到张罗三娘的婚事中,似乎还对卢家念念不舍。卢夫人在分家后又来探望了老夫人一次,却是没再带着卢十二郎。
关于废太子之事,在长安城里又传得沸沸扬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圣上病了。
端午节那日,圣人贪嘴多吃了一个粽子,便犯了积食之症,一连数日都不思茶饭,然后引发了痼疾,卧床不起。
若是圣上就此一病不起,太子即位,必然要叫一直垂帘听政的韦皇后让位。韦后同太子关系势同水火,一触即发。韦皇后自然先下手为强,想废了太子,拥立自己亲生的楚王,好保证韦家利益万年长青。
段员外郎觉得复职无望,便因为不再关心朝堂纷争,只每日逗弄长孙习字念书为乐。
姚氏顺利分了家,又无女儿急着嫁人,神清气爽,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对着丹菲和刘玉锦,都是一副标准的慈母模样。
丹菲却没法像她这样轻松。如今已过去了七、八日,崔熙俊那里却再没了消息。
莫非那日真的被她踢伤了,在家卧床不起?
丹菲恶意地揣摩着,回想那日自己的神勇,不禁笑出声来。
大概是崔熙俊冥冥之中听到了丹菲的取笑,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健康,终于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