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看黎豫这副不大聪明的模样真是既欣慰又无奈,轻轻推了他胳膊一把,“别傻乐,起来把外袍穿上,入冬了,山上冷。”
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传来了银粟的声音,“公子,属下已经打了热水来,要伺候您梳洗用膳?”
黎豫闻言,一掀被子,一个大踏步从板床上迈下来,披上外袍拉开门接过银粟手里的水盆,“给我,你去布膳。”
银粟应声出门,提着食盒再进门时,黎豫在给穆谦擦脸。
穆谦享受着黎豫贴心的服侍,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碎嘴子道:“哎哎,咱主君真不是伺候人的料,手上也没个轻重。”
这时候的银粟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去接替黎豫,只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摆着他手里的饭菜。
黎豫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不恼,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的表情来,然后一本正经道:
“那你多担待吧,我这手劲儿是变不了了,不过你一个外室还敢挑三拣四,能伺候你就不错了!”
“怎么还是外室?”穆谦面上委屈巴巴,故作姿态的逗他,“你正室哪个?我昨儿可听小的们说,你都函告四境,不娶妻不纳妾了!主君想反悔啊?你昨天都收了我的嫁妆了,君无戏言啊!”
黎豫终于绷不住了,笑着投了帕子去给穆谦擦手,待洗漱完,又取了穆谦的外袍替他穿戴,一边整理着穆谦的前襟一边道:
“行了,别贫了,方才庚寅来,说明智慧道长到了,咱们赶紧吃完,请道长过来再瞧瞧你的腿。”
刚穿戴齐整的穆谦大喇喇往床上一摊,“要不还是别看了,如今伤着,由阿豫亲自伺候洗漱穿衣,待到腿好了,就没有这种好日子了,我得多享受几天才行。”
两个人私下相处的细节被穆谦这么水灵灵说出来,黎豫登时耳廓红了。穆谦见状,知道有外人,不能再逗了,要不然小祸秧子该恼了,赶忙配合着坐起身,与黎豫一道用了午膳。
智慧道长进门时面上皆是风霜之色,黎豫见状颇为自责,老人家为着他从西境而来,自己没有悉心照顾,反倒总害人家受累,赶忙拱手行了一礼,“道长古稀之年,还劳动您四处奔波,是豫的不是。只是穆谦乃一年前受伤,如今仍不良于行,还望您受累帮忙瞧瞧,豫感激不尽。”
智慧道长医者仁心,穆谦的行事作风又颇和他心意,直接朝黎豫摆了摆手,面上皆是慈祥之色,“无碍,老道知道只要你在,就少不了事端。”
黎豫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引着智慧道长坐在穆谦身边替他号脉。
智慧道长号着脉,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露出笑容。
黎豫在旁边瞧着,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心绪随着智慧道长的表情起伏不定。
智慧道长号完了脉,又在黎豫的帮助下,将穆谦的腿检查一番,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道长,他的腿怎么样?”黎豫往日里再沉得住气,事涉穆谦他也耐不住性子了。
智慧道长想了想,“腿骨都已经长好了,如今无法行走应当是久卧床榻血脉受阻,老道为他施针几日,应当就能慢慢站起来了。”
黎豫听完,朝着穆谦露出了个惊喜的笑容,然后颇为得意的嘲笑道:
“果然还是得智慧道长出马才行,你们山上给你找得那些赤脚大夫不成器!”
还不等穆谦说什么,智慧道长却朝着黎豫摇了摇头,满脸疑惑不解道:
“至清小友此言差矣,以老道来看,先时这位诊脉的大夫,堪比华佗在世,如今殿下的身子骨已经大好,若不仔细诊脉,真发现不了他曾死里逃生,竟连腿骨都恢复的这般好,后续骑射练武不会耽误分毫!先时的大夫实乃大才,他可有留下脉案和药方?可否让老道一看?”
穆谦当即吩咐银粟去找出来,银粟动作利索,从桌案右手边的抽屉里取出恭敬地呈给了智慧道长。
智慧道长看后,面色颇为古怪,“按照脉案所记,晋王殿下当时伤得颇重,性命危在旦夕,可这方子不过是些寻常治疗外伤的方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怎的能起死回生?”
“那许是当初伤得不够重,只不过跳崖摔到了脑子,才昏了这许久?”黎豫虽然这么猜测,但昨夜横亘在穆谦胸口的那道疤怎么看都跟伤的不重没关系,不过听闻穆谦的腿骨恢复的这般好,黎豫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不是的!”旁边的银粟听不下去了,没了外人也顾不得再掩饰穆谦的身份,只道:“殿下当时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的刀伤几十处,前后疯了几百针,胸口、背部、肩膀的伤口深可见骨,腿骨更是两根都断了,咱们请来的大夫都说,殿下根本活不了,怎么是伤的不重呢!”
“银粟!”穆谦见此话出口黎豫眼底的心疼越来越浓,眼尾竟然有些红了,赶忙呵斥住银粟,生怕他再说下去把人吓着。
智慧道长行医多年,见惯了病痛生死,对银粟的描述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握着药方猜道:“许是汤药和药方对不上,那大夫有救人之心,又怕医术被外传,才出此下策。”
没有其他解释,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是旁人,许是因着没寻到药方会有些许失落,可智慧道长心性豁达,丝毫不往心里去,笑呵呵的给穆谦施了针,又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告辞了。
送走智慧道长后,黎豫才感慨道:“得亏遇到这么个神医,要不然小命都丢了。人是谁请的,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穆谦心中怀疑此事可能与他昏迷期间在那虚无缥缈处发生的事情有关,但这不好明说,又被黎豫问起,正巧让他想起昨夜的事,“就是昨夜与你说得故人,银粟,你去把人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