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小子轻点,怎么还没那熊瞎子知道轻重!”黎贝玉说着赶忙去捉鱼,好在小鲤鱼离了水上了岸失了在水中的灵活,黎贝玉轻而易举就将它逮了回去,等再看向黎衍时,见他小子还是气鼓鼓的,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道:
“再说了,你也得多体谅体谅你爹,他现在所思所虑可不仅仅是西境那犄角旮旯,天下都在他彀中,将来这些也都是你的……”
黎衍听了这话,思绪不由得回到前几日与黎豫对谈的光景。那日,黎豫亲自带着他登门拜见肖道远,让他对着肖瑜的灵位拜了师,算是正式入了肖道远门下。
归来时,黎豫一直忧心忡忡。黎衍虽然不是个小棉袄,但极为贴心,这些日子黎豫的辛劳他看在眼中,想着一会子回去,爹爹又要一头扎进书房,着实心疼,忙提出要去郊外散心。黎衍本以为黎豫会拒绝,没想到他略作沉吟便应了下来,等到了郊外,就发生了让黎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场景。
一行人出了城,越走越远,等到了一个四下空旷的凉亭,黎豫才驻足,然后拉着黎衍进了凉亭,两人相依而坐。
黎豫低头,用温润的眼光怔怔的瞧了一会儿黎衍的小脸,伸手揉了揉他额前的呆毛。
虽然大家都说黎豫比从前正常多了,可黎衍总觉得他爹比从前更不正常,要说哪儿不对劲,黎衍毕竟少不经事,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能肯定的是,他爹那双星目如一潭水,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不自觉地,黎衍拿两只小手握住了黎豫的大手,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黎豫目光逡巡四周,然后给随行的侍卫递了个眼色,接着一众侍卫便非常识趣的向外退开了五十步。
黎衍觑了一眼乖觉的侍卫们,心里更泛起了嘀咕,自家爹爹的书房平日里都是大敞着,无论是否议事,从不背着人,这次专门挑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还屏退了左右,太怪异了。黎衍扬起圆圆的小脸,瞧着黎豫的神色,认真道: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么?你最近都怪怪的,每天处理起公务就跟不要命一样。”
黎豫抿了抿唇,正色道:“阿衍,爹爹下面跟你说的话,有些你今天可能不解其意,但是没关系,你只要牢牢记在心底,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
黎衍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瞪圆了那双本就不小的大眼睛。
黎豫见状,继续道:“来日义父回来,你要听义父的话,孝顺义父。等姑姑进京后,你要照顾好姑姑和妹妹。”
黎衍虽然很想问义父是不是真能回来、为什么姑姑和妹妹不是姑父来照顾,但一想到刚才爹爹话,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衍是个男子汉了,爹爹相信你一定信守承诺。”黎豫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又道:
“来日,这天下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义父有生之年,四境定不会出乱子,且会倾力抚育你成才,待来日他驾鹤而去——”
黎豫顿了顿,然后伸手握住了儿子那单薄瘦削的肩膀,认真道:
“你且记住,你伯父生性豪爽,受不得拘束,西境乃他半生心血,他若有心离京,你不可强留;寒英为人忠勇,可当京畿城防重任;北境边防军将领戍边多年艰辛,可召回京畿;黎贝玉有经国之才,奈何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常常树敌,你需留心看顾一二;前朝旧吏以肖道远为尊,遇事可虚心垂询。”
黎衍不明白为什么黎豫要同他说这些,仿佛言及全部的肱股之臣,又仿佛漏了这么几个,黎衍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中,在脑中过了一遍才问道:
“那阿济哥哥、归朴叔叔他们呢?”
“阿济品性纯直,聪颖好学,这些年由为父亲自教导,放在朝中历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真心待他,来日他定不负你。”黎豫说完,沉吟半晌,又道:
“至于谢淳,这一番走来,他经世事砥砺,已然蜕变,却未必肯于庙堂久待,不过若他未远遁江湖,来日这些有从龙之功的叔伯们若与前朝旧吏起了争端,你不方便居中调和的,他或许能从中斡旋一二。可记下了么?”
黎衍低头默默方才的话过了一遍,然后认真地应了一声,“记下了。”
黎豫颇为欣慰的笑了笑,不过笑意转瞬即逝,神色又严肃下来,压着嗓音道:
“前面那些记不住都不打紧,下面这一句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若来日,义父要将帝位传于穆氏子孙,你不可有抢夺之心,且要立马隐姓埋名远遁西境,再也不要回京畿。”
“为什么?”黎衍忍了半日,终于忍不住了,“义父真的会回来么?他这么疼我,为何会不向着我?”
“是啊,义父肯定会向着你的。”黎豫握着儿子的手,躲开了他探寻的目光,然后瞧向了远方的天空。
他明白,依着他和穆谦的情分,穆谦定然会好好抚育黎衍,扶他坐稳江山;那些跟着他从西境一路南下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可他没有完全的把握,他已经决定不负责任了,他不能再拿着儿子的性命赌。
终章(17)
黎衍越想越觉得事情太过诡异,为什么姑父进京,郭伯伯要回西境?为什么雁之叔叔要自己护着,可明明阿济哥哥才更爹爹器重!至于义父,真能回来吗?他真会由着其他小朋友跟自己抢皇位吗?
虽然黎衍纠结的脸都快皱成包子褶了,但自小耳濡目染,深谙守口如瓶的重要性,没着急接黎贝玉的话,而是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