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道:“陛下已经连着五日都在垂拱殿内,还有太子殿下陪着。”
江稚鱼点点头,与她所想无二,他到底是放心不下这天下的,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应是打算将他此生所有的论道都讲与太子。
“陛下今日的情况……还好吗?”
淡竹沉默了一瞬,答道:“不太好……早些时候朝贵来送过一次话,说陛下昨夜至今晨不停地咳,亦时时咳出鲜血来,请太医瞧了也是没什么法子……”
“朝贵还说……说……请娘娘心里有个准备……”
后面的那一句淡竹实在说不出——陛下的大限,怕就是这一两日了。
只是到了这时,江稚鱼反倒哭不出了,只是觉得痛,很痛很痛,痛得连呼吸都费了力。
江稚鱼怔怔地在妆镜前痴坐了许久,随即道:“你且去问问,宫里有没有祖籍江宁的宫人,会做江宁餐食的,若是有,便即刻请到正阳宫来。”
“是。”
终于在后宫里寻到了一个,是宫里的老人了,宫人们都唤她张大娘,老家便是江宁的,江宁菜式与小吃都会做些,最拿手的是江宁最经典的一道桂花糖芋苗。
张大娘是宫里干粗活的,也是头一次被皇后娘娘召见,当下也有些激动,连说着要给皇后娘娘烧一桌子饭菜,保准让娘娘尝到最地道的江宁口味。
江稚鱼将她带到了膳房,却并不是让她烧饭菜,而是请她教自己做,就做那道桂花糖芋苗。
这算道甜食,与那些名菜相比,倒是简单许多,她也更易上手些。
可江稚鱼到底是从没进过后厨的人,又定要追求口味的一般无二,是以等她终于满意时,已是夕阳欲沉了。
江稚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将一碗热腾腾的桂花糖芋苗装在了食盒里,便往垂拱殿而去。
简是之为大梁万万子民谋划心忧,而她在意的,唯有他。
她现在唯一还能做的,也只有全了他的一点点念想。
吃下这碗桂花糖芋苗,望他来世得以在江宁,从心过活吧。
远远见了江稚鱼,朝贵便小跑着迎了上来,唤道:“娘娘。”
“陛下在殿内吗?本宫来为他送些吃食。”
朝贵瞧了瞧那食盒,转头又望了望垂拱殿紧闭的殿门,神色颇有些为难,皱着一张脸道:“娘娘恕罪,您现下不能入内。”
“陛下不是与太子殿下在里面吗?本宫只送完东西便出来,不会耽误他们的。”
朝贵却道:“太子殿下午前便离开了,这时是有旁的人在里面,陛下特别下令不许任何人入内。”
江稚鱼听后倒生疑惑,问道:“是谁在里面?”
朝贵道:“这……奴也不知晓,那人来得神秘,一路又以帷帽遮脸,实在瞧不出是何人。”
江稚鱼心中隐隐觉察出些不对,按理说陛下召见朝臣是没必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只是事到如今的境地,她再也不想去深思什么了。
她将食盒交递给朝贵:“那便等那人走后,你替我交给陛下吧。”
“那娘娘……”您何时再来见见陛下?
大抵实在觉得残忍,朝贵的话没有全然说出口。
江稚鱼却也猜到了他的意思,道:“晚些时候我还会再来一趟的。”
自垂拱殿回宫后,江稚鱼再未得到一丝平静,就如一个在悬崖边摇晃行走的人,怀揣着一颗随时会粉身碎骨的心。
她坐立不住,索性便去了佛堂,跪拜在神佛前,手里捻着佛珠,一心念着的只有简是之这三个字。
她多希望此刻能有神迹降临,还她一个康健安乐的郎君。